元和三十二年,九月十三,宣华帝领着满朝文武上崇山,在落泉山庄举行秋猎大会。
此次大臣们携家眷出席,年轻的公子哥都骑马,而女眷大多乘马车,因此这马车一路从山脚塞到了山顶,小半天都没动一动。
阿竹拿出准备好的果子摆在桌子上,提起茶壶给岁安斟了杯热茶,“还好今早出门特意准备了这些,这眼看都要到午膳的时间,也不知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落泉山庄。”
岁安一手翻账本,一手拨弄算盘,“不急,这上了落泉山庄事事得规行矩步,还不如在这多欣赏下风景来得自在。”
阿竹想了想,“那倒也是,盛京虽繁华,可却比不得在云州随心所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岁安目光投向远处绵延不绝的山林,“放心,我们迟早会回去的!”
正在这时,马车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听那声音是从马车后头传来的。
岁安挑起车帘,发现成嘉郡主的马车就与她们隔了一辆马车。
成嘉在车里憋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于是便命丫鬟喜儿去前面开路,让那些挡了道的马车都给她挪道,谁知却与慕容家的女眷发生了争执。
慕容青道:“成嘉郡主真是好大的口气,在场的谁不是在这等了半天,凭什么你让我们让道我们就得让道,难不成这落泉山庄还是你家开的?”
喜儿视线飞快地朝前扫了一眼,大声道:“我家郡主不过是马车坐久了,身子有些不适,这才想请诸位让下道,慕容小姐不肯便算了,怎么能血口喷人,污蔑我家郡主呢?”
“出了何事?”
今日萧闻声负责看管随行的车马安全,听到后面有动静后,便骑马过来看个究竟。
喜儿忙道:“萧大人来得正好,我们郡主身体有些不适,能否请御医为我们郡主看下?”
成嘉听到萧闻声的声音,撩开车帘嗔道:“喜儿,萧哥哥有正事要忙,若是因为我这点事情耽误了要事,被陛下责怪那可如何是好?”
说完,又抬手扶了扶额,做出头晕的症状。
慕容青看着这一对刚刚还趾高气昂,嚣张跋扈的主仆,现在却如此惺惺作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方才吵架的时候看你声如洪钟,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你生病了?”
“青儿,不得无礼!”
一名女子从马车内下来,螓首蛾眉,国色天香,一身枣红色绣云纹金线窄袖骑服,将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勾勒出来,娇柔明艳中又带了几分英气,就这么往那一站便让人移不开眼。
这位想必便是名扬雍京的第一贵女慕容芷。
慕容芷朝萧闻声福了福身子,对着慕容青道:“既然成嘉郡主身体不适,那咱们便给她挪下道,反正早到晚到都是一样的。”
萧闻声拱手道:“有劳慕容小姐了。”
慕容芷笑了笑,转身吩咐车夫将马车往旁边挪一挪,前面的人见状也纷纷让道。
成嘉压住暗喜的嘴角,“多谢萧哥哥了,你公务繁忙,还因为我亲自过来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慕容青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宁承昭实在看不下去,“行了,你先随我走吧,别在这杵着了!”
成嘉朝慕容青扬了下眉毛,随后放下车帘,随前面开路的宁承昭而去。
队伍又开始井然有序地上山。
岁安坐在马车里继续理着账本,有人敲了敲车窗,岁安撩起帘子,“萧大人有事?”
萧闻声将一副臂弩递了过去,淡声道:“山中野兽较多,你不会用弓箭,这个留着防身用吧,就当是上次你帮我抓到石大海的回礼。”
岁安接过臂弩一看,这个臂弩做工精湛巧妙,完全是按照女子的样式做的,而且与她的手臂完美贴合,即便藏在衣袖下也丝毫不会被人察觉。
“我对射猎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谢谢萧大人,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萧闻声神色淡漠地收回视线,骑着马走了。
到了落泉山庄,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很快抛去刚刚堵在山下的郁闷心情,对接下去的秋猎显得跃跃欲试。
宣帝与众大臣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内侍便敲响响啰,宣布射猎正式开始。
此次皇后并未出席,不过倒是给大家准备了一些彩头,以谁猎得最多为胜。
只是这次的玩法不同往年,游戏的规定是两人一组,必须要在香点完之前回来,若是队伍中其中一人没能赶上那就算输。
大家没玩过这种新鲜的玩法,已经迫不及待地找人组队,骑马而出,誓要拿下这次的彩头。
岁安对此并不感兴趣,便以自己不善骑射为由拒绝了几个来邀请她组队的人,宁承昭远远朝岁安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跟相熟的玩伴走了。
安王和顺王过来和岁安闲聊几句,岁安不卑不亢,回答得滴水不漏,只不过顺王走的时候那别有深意的笑总让岁安有些不安。
回到坐席上,岁安兀自喝茶吃点心,安静地听着宣帝和大臣谈论当年射猎的趣事,末了,宣帝忽然问道:“沈家家主在何处?”
岁安连忙起身,“民女沈岁安,见过陛下!”
这是岁安第一次见到宣帝,虽然隔着有些远,但宣帝有些花白的头发还是一眼便能看到,这位皇帝已近花甲之年,可看上去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更是尽显沉稳而威严的帝王之仪。
宣帝颔首,“我与你父亲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你父亲有冠世之才,当初本想招你父亲入京为官,可惜却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事岁安倒是听她父亲提过,当时宣帝还未登基,奉命出征平叛,一次遇袭被父亲所救,两人因此结识一场。后来宣帝曾几次三番想召父亲入京,父亲都委婉回绝了。
当时宣帝还未当上皇帝,因此这事也算不得抗旨,再者宣帝就算真的记恨此事,也不会到现在才说出来,想明白此点后,岁安的心也稍安一些。
“多谢陛下谬赞,只可惜我父亲只对经商感兴趣,若是当初真的当了大官,说不定民女还能混个郡主当当呢,也不会落得如今满身铜臭味!”
在座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宣帝也抚须一笑,“这郡主你是当不成了,不过可以换个王妃当当,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底下的大臣神色各异,顺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安王则面色沉寂。
萧闻声抬起酒杯的手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岁安倒是没想到宣帝竟然会问得这般直接,默了片刻,道:“民女……”
“父皇,儿臣来晚了,还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