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琼燕美目微凝,她竟从未想过这周川是德妃江元蓁的人,可见江元蓁已经被燕瀛逼入绝路,这才肯暴露这么一颗重要的棋子。
她的庶妹兰海琳已经将四皇子这些年对其所做的拉拢全盘托出,她自然是恨这个庶妹看不清形势,不帮扶太子,竟然想着去帮四皇子!
她是皇后,兰氏一族便能如日中天,权柄显赫。
若真是四皇子登基,那就轮到他们江家水涨船高,风光无限了!
兰海琳也不想想,若她的嫡姐不是皇后,那叶经廷又怎么会娶她?
也正因如此,本想坐山观虎斗的皇后这次却不得不站队了,晋王府再势大,那也是没有继承权的外人,等新皇登基,收回兵权,慢慢打压便是,可若是让四皇子赢下此局,太子的地位岂不是危险了?
更何况,刑部的人已经给她传来消息,顺着那些私兵往下查探,竟然查到了凤凰山中豢养私兵与太子有关!
简直是笑话!
太子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朱禄宸这个名字更昭示了圣上对太子的无限期望,她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拿住把柄,直到今日,她的皇后之位从未动摇,他们兰家在前朝更是稳如泰山。
圣上已经开始手把手教太子执掌政事了,太子有什么必要去豢养私兵!
反倒是这江家,不愧是三朝老臣,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挖掘了一道贯通京城的密道!
假如太子登基,他们要想弑君岂不是轻而易举?
皇后越想越心惊,更加确定不能让四皇子和江家的势力再发展下去。
太子妃丁华英是燕瀛母家人,若晋王府倾覆,丁家也必然遭受牵连,太子的势力也将遭受打击,可以说她与晋王府天然站在同一阵营。
“陛下,臣妾是见过燕瀛那孩子的,那孩子虽然跋扈了些,却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圣上对他好,他都记着呢。
“臣妾听说这段时日那孩子与圣上恢复了往日的亲近,现下没有任何证据,他又屡次被刺杀,陛下如此怀疑他,恐怕令其寒心,再无转圜可能啊。”
兰琼燕见元顺帝面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犹疑,又道:
“陛下也要考虑考虑还在边疆的晋王和晋王妃啊,他们若是听说陛下因为捕风捉影之事处置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在边疆如何心安?”
元顺帝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心已然拧成了川字。
高远忠见元顺帝态度松动,也跟着劝道:
“圣上,皇后娘娘说的有理,以燕世子的刚烈性子,若知道陛下如此怀疑他,自然任由陛下处置,但恐怕来日沉冤昭雪,他也不会再见陛下了。”
兰琼燕看了高远忠一眼,她没想到高远忠竟然会为燕瀛说话,这高远忠向来软硬不吃,也不知燕瀛是用了什么手段,这燕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元顺帝则深深陷入了沉思,他自然不相信晋王府会谋逆,可钦天监之言又不能不重视,而且那星象是预示,不代表已经发生,如今燕瀛风头正盛,晋王府又是棵百年大树,万一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该如何是好?
“皇后,依你所言,朕该如何应对这钦天监的预示?”
兰琼燕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汤药,舀了一汤匙,微微吹凉,送到元顺帝面前,待元顺帝喝下,她才缓缓道:
“陛下,臣妾不敢妄议国事,但臣妾敢有一问,若真如钦天监所言,燕世子有动摇国本之势,陛下想如何处置晋王府?
“若按律,谋逆重罪,自然株连九族,燕姓是大族,到时候可不止晋王一家三口,恐怕要牵连万人之数,太子妃的娘家也在晋王府九族之列,太子妃自可免于一死,但堂堂太子妃是罪臣之后,陛下让太子今后如何自处?”
兰琼燕的话可谓直击中心,元顺帝当时只顾发怒,根本没想过该如何处置晋王府。
一想到丁琬也在株连之列,他根本下不去手!
而且兰琼燕所说的太子之事,也是十分要紧,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国母怎能是罪臣之后?
元顺帝深觉皇后所说的处置不妥,反驳道:
“这只是预示,还未成真,怎至株连九族?”
皇后又给元顺帝喂了勺药,叹了口气道:
“陛下仁爱,那便是流放之刑了?可怜那晋王爷伤了根本,身体每况愈下,现下倒无妨,但等他年老,被流放到那苦寒之地,只一个冬天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晋王妃虽是簪缨之后,但到底也是女子,在流放之地养老,终究是苦了些,不过她戍边多年,想来也是受苦惯了。”
元顺帝听得更加糟心,连忙摆手道:
“不妥,不妥,燕韶军与朕情同手足,更曾救朕性命,他是有功之臣,又无过错,怎能将他流放至苦寒之地?晋王妃身份贵重,本可与世家夫人一般在这京城荣养一生,却自愿为朕,为庆国抵御外敌,又怎可落得如此下场?
“这岂不是让朕被天下人耻笑,说朕是无恩无义之徒?”
兰琼燕点了点头,继续给元顺帝喂药,她的眉心紧蹙,似乎比元顺帝更为忧心。
“圣上思虑周到,臣妾万不能及,可这毕竟是谋逆啊,若从轻处罚,怎么能服众呢?”
“谁说这是谋逆了?”
元顺帝一激动,竟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兰琼燕连忙为他顺气,担忧道:
“陛下,太医说了您切莫忧虑过深,要保重龙体啊。”
元顺帝却摆了摆手,止住了咳嗽后,沉声道:
“虽然钦天监预示令人担忧,但晋王府是功勋之家,断不能草草处置,令天下人寒心。而且晋王夫妇从未越界,朕看完全是那燕瀛胡作非为,又何必牵连旁人!”
兰琼燕似是赞叹道:
“陛下圣明。便将这燕瀛处置了去,晋王夫妇感念陛下恩德,就算痛失嫡子,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元顺帝听到这话,再次犹豫了,他纠结道:
“不妥,燕瀛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以丁琬的性子……怕不是要和朕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