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来。我们再来一圈儿好吗?我知道这会儿你很累,没关系我陪你。”
“新月,你的后面的腿要使劲儿,这里,你……你看我这个位置的肌肉保持用力,有酸痛的感觉就对了。”
“新月,累了吧?要不然我们歇一会儿?”
“新月,你家里几口人啊?怎么就你姐姐陪你,其他人呢?”
都是这种,总是每一次都要叫她的名字,还不叫全名儿。聊天的时候说话也很私人,总是打探她情况让她很烦。
人家另外两个教练很少叫她名字,叫名字也是连名带姓的叫。
聊天的时候都是讲些闲话,没有打探的意思。虽然这个教练最年轻,那也比自己大十好几岁呢。
“教练,早上好。”
苏新月这一个多月排的很满,每隔一天跟一个教练早练,晚上他们下课再加练两个小时。
早上一般都是孙妈陪她来,回去正好带早饭。
晚上就是艳秋姐下课陪她来。
还有三天就结束了,苏新月就打算回家了,到时候姐姐回来接她。
算起来今天是和这个教练的最后一天,明后天是另外两个教练的。
“早上好新月。那咱们活动活动就先慢跑吧。”
男人很温和的说,新月听了赶紧跟着热身,然后就开始围着操场慢跑。
“新月,今天课上完了你有啥打算啊?”
“我直接回家。”
“回家?你家不是这儿的?”男人有些惊讶。
“不是,是农村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苏新月说的很自然,不觉着这是个什么事儿。
男人有些意外的打量旁边的苏新月。这段时间的接触,苏新月从气质谈吐,着装方面,特别是手腕上的手表,都不像是一个农村人能买的。
没想到竟然是乡下人。
“那之后呢?”男人没在纠缠上一个问题,接着问。
“之后?不知道啊?等成绩,考上了就上学,考不上再说。”苏秋月淡淡的说,注意力在跑步时候的呼吸上。
她这样的态度更让男人上心了。家里条件不好,都不敢这么轻飘飘的说话。不看别的就看她家有钱拿出来就学这些伸胳膊动腿的东西,就知道家里是不差钱儿。
“这么久了,你一直叫我教练,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高峰。”
苏新月没想到有这么一茬,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去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的反应高峰根本不在意,假装没有看到继续陪着她慢跑。
拉伸过后,开始训练。
等结束的时候,苏新月冲着在另一边的孙艳秋挥挥手,孙艳秋正好和朋友在一块儿就过来了。
“新月,下午见。”高峰看她家人过来了,就和苏新月道别走了。
“你们说啥呢?我看跑步的时候你们说的可热乎了。”孙艳秋过来问。
“他问我课程结束后干啥,还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苏新月实话实说。
“啥?有病吧这个人。”
孙艳秋一下就炸了。上了大学,她一直维持知性人设,尽量收起在大队的时候样子。
可是有时候脾气上来还是那个说话有点冲的孙艳秋。
\"他干啥的?!要不要脸?!啥意思他?!勾引小姑娘啊?!\"
孙艳秋是过来人,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引得周围的晨练的人好奇的看了过来,有那好信儿向她们靠拢过来了。
“他就是体育教育班的老师。好像是原来也被下放过,回来后就到咱们体校当老师了。”
和孙艳秋一起的人给她介绍。
“老师?那得多大岁数了?!这咋地教教学生还动歪心思了?!
这样的人还能当老师呢?!咋地体校没人了咋地?!”
孙艳秋可是把新月当亲妹妹的,原来家里她最小,后来到了大队认识她们姐俩,和姐姐相处的好,苏秋月有事儿的时候都是她帮着照看苏新月的。
后来住在一起更是照顾得多了,慢慢的就处出感情来了。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到她腰的小姑娘,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后来上高中住在家里,更是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正是人生好年纪的时候,竟然被个老男人盯上了,简直是恶心人!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我看他不配当老师。我家孩子来上课那是交了钱的。家长天天在旁边看着呢,他还时不时聊骚一下。咋地?!当我不存在呢?!
他在哪儿!我找他去!”
孙艳秋好气啊,这是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啊。
得亏新月不是个傻的,这真忽悠的动了心,她咋向苏秋月交代,爹妈交代呀。
孙艳秋的话让周围一些人听到了个大概,都议论纷纷。孙艳秋和苏新月是一点不在乎。
这些年在知青院和大队生活,她们早就学会了有事第一时间出声,绝不忍气吞声处理问题。
想让她们掖着藏着,有亏自己吃那是不可能的。闹出来看看谁更难看,面子是自己给的。
其实也就是话里话外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但是要是细说也说不清,最后还是把一脸不爽的孙艳秋拉了回去。
当然回去后孙爸孙妈把她一顿数落。眼皮子底下都没看住。
下午还有一节课,孙爸孙妈也假装遛弯儿去了体校操场。
不知道下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这个高峰还挺规矩,说话和之前差不多,没有特别突兀。
只是训练到一半儿休息的时候突然和苏秋月说:
“今天过后我们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觉得这茫茫人海中,偏偏我们能遇见这就是缘分。
如果只是放任从时间的长河中慢慢的消散有点不甘心,以后我能不能给你写信?
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很能聊得来的,不仅仅是教练和学生,也可以是朋友。”
苏秋月喝水差点没呛到。
她还是头一回真实的听到有人把小说上那些肉麻话说出来。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心里想笑的不行,又想看戏,所以抱着水瓶继续喝水没接茬儿。
你看这话说的,隐隐约约的暧昧,可是说出来好像又是正常的交友,即别扭又正常。
苏新月没接话,高峰也没觉有什么问题。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碰到一个美好的女孩儿,我真的觉得特别的幸运。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画面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穿着白色运动鞋,一条黑西裤。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天蓝色钩织的坎肩。
梳着高马尾,就那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世界当时一下就是彩色的了。”
苏新月听着,身上的汗毛一阵阵的酥酥的爬上两侧脸颊。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她是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控制自己想抖一抖的动作。
还彩色的。难不成他是色盲吗?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
“教练你有眼疾?”
“咳咳咳!”正在酝酿抒情小散文儿的高峰被她这么一句话说的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一下被口水呛了一下。
“没有,可能……是我用词不当。”高峰很尴尬。
“我就是想表达第一面留给我非常美好的印象。你不知道那个印象有多么的浓烈,我想已经印刻在我这一生的记忆里。
所以才想把这个回忆延续下去。”
苏秋月回头盯着高峰,看着他摆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特别想提醒他,现在一身的汗味儿,头发都贴在脸上了,故作君子的样子非常的滑稽。
“你的意思是喜欢我?”苏新月直截了当的问。
“呃……”
这么直接高峰反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可是不接话又显得尴尬没担当。
“我确实对你很有好感,对于一切美好,能够发现美并欣赏的人来说特别的有吸引力。”
“我问的是你之前说话的意思是不是喜欢我?”苏秋月就跟没听到那些话似的,盯着高峰问。
“我,嗯。是的。”高峰对于苏新月的反应有些意外,这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反应啊。
“你多大了?”苏新月突然问。
“啊?哦,三十二。是不是太老了?”高峰没想到她突然问他年龄。
“确实是太老了。再大几岁都能当我大爷了,现在也最低是个叔叔。”
苏新月非常诚恳的说。
……
高峰没想到她这么说,一般人都以为他才二十多岁,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你这么大岁数说喜欢我,你觉得合适吗?”
苏新月突然站起来大声的说,引得周围的人一下就看过来了。
现在是晚上,大家都吃完饭出来遛弯儿的,还有处对象的在操场上溜达。
还有体校的学生老师在锻炼,这一嗓子一下就把他们附近的人吸引过来了。
假装遛弯儿的孙爸孙妈正好在不远处,听到新月的声音,赶紧就走了过来。
“新月,你说什么?”高峰没想到她这么大声,一下就紧张的赶紧否认。
说完就马上后悔了,刚才说话太快了,这么说之前说的话就显得非常的假了。
“你刚才说,对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深刻,连那时候我穿的什么衣服都记得,还说你的世界一下就变成彩色的了。
我怀疑你眼睛有问题,你说没有。
然后说和我相遇是缘分。我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说是的。我问你多大了,你说你三十二了。
我才十七,我说你在大两岁都能当我大爷了,现在最低也是个叔叔。
你这么大岁数说喜欢我,我觉得不合适,就问你觉得合适吗?现在听明白了吗?”
苏新月小嘴儿叭叭的快速的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她说的时候周围的人就过来了,本来还想替她出头的孙爸孙妈也站在她身后,只是看她那样也不需要他们出头,就站那没说话。
“新月,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喜欢是欣赏。欣赏。”高峰赶紧说。
“行,欣赏。但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男人,这么亲昵的叫我名字我觉得也不合适。
总在这里的人应该也知道。我在你们体校可是待了一个多月了。
我有三个教练,另外两个教练从来都连名带姓的叫我。说白了你们是我的老师。
一个老师可以这么亲昵的称呼学生吗?
只有我的家人和亲友长辈才会这么叫。我同学都叫我全名。难道你们体校有这样的传统吗?”
高峰没想到平时看着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姑娘,说起话来这么的咄咄逼人。
“不不不,不是的。这和学校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是我太想当然了,我这么叫我的学生习惯了。”高峰赶紧解释。
“是吗?你学生要是叫王小凤,你也叫她小凤儿?”苏秋月有些戏谑的问。
现在的女孩儿凤儿,娟儿,春儿啊的,叫名字的男人除了亲爹就是丈夫。叫名字可不是那么好叫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都怪我都怪我。”高峰也知道这个时候说啥也不行了,只能赶紧承认错误。
“我以后一定注意,省的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不觉得是误会,你都叫了我一个多月了。还有那些酸话。你这么酸咋不去教文化课呢?
既然是误会我觉得相识一场,虽然是我家付了钱让你来教我体能,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义务提醒你。
你说的那些话写在纸上我还能看两眼,用嘴说出来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什么第一次见面的美好,对于欣赏美好的人印象有多深刻。
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对着能当闺女的女孩儿说,就像我们大队那个拉不动磨的骡子,对着小毛驴发情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我一个祖国的向阳花。你一个走向迟暮的老男人。你能觉得美,可是我牙碜。
我真的想给你们学校提提意见,这么一个老师,女学生可是挺遭罪的。”
苏新月的话一说完,引来周围人窃窃私语和低低的闷笑。
特别是孙爸仰着脖子大笑,还和孙妈重复了一遍“骡子”,说完更是笑的不行了。
是啊,骡子。凡是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骡子不生育。
这么形容真是没吐脏字,骂的脏极了。
对面的高峰成功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紧紧咬着牙根,眼神里也不再是之前那种故作温柔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