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月无法回答也无法给人家做决定。哪怕是来得及去医院做手术,哪来的钱呢?
现在一家人努力一年,刨出去一家子的嚼用,还得在没病没灾的情况下,能省下一百块钱都是了不得的人家了。
剖腹产一下就几百块钱,还有后面的营养费等,对一家人来说不是小事儿。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保证这人能保住。
可是眼看着人就这么没了,苏秋月心里五味杂陈。
孩子没问题,这家人怎么处理就不是她们能掺和的了,李婶就拉着苏秋月回去了。
“你不是她,也不是她家人。你一个小接生婆决定不了她生死。
她就是再想活,也得有那个条件。这都是命。”李婶能理解苏秋月的想法。
只是早早晚晚这些事儿都会碰到,遇到的多了心就硬了。
那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激动了。
苏秋月身上沾的血,一出来很快就被冻上了。在衣服上硬邦邦的一块。
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能碰上,她都能想起来那个场景。还有当时所有人的表情。
反倒是产妇那时候的表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注意看,还是不敢想。
她记得的她一动不动麻木的丈夫,絮絮叨叨慌乱的婆婆,还有沉默着一声不吭的公公,家里的其他人都躲了起来。
其实都是老实人,只是面对生死没有绝对的对错。像李婶儿说的。来不及的。
只能选死在家里还是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苏秋月都不知道自己咋回的家。躺到被窝里慢慢的闭上眼睛。一切才结束了一样。
“你说这孩子也是个犟种,咋就非得当接生的呢?普通大夫不行吗?这一回来魂儿都丢了。
那衣服上沾的血,一进屋吓我一跳,肯定洗不出来了。”许凤坐在炕头一边做活一边小声的骂苏秋月,气到狠狠把手里的针线扔到笸箩里。
“她大概是因为以前没用心学,等家里突发变故想学没人教了,所以就执着了吧。”
孙艳秋也直叹气,送苏秋月回来的是李婶的小儿子,一直送到屋里。
实在是她一直是魂都丢了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人不放心。
进屋一句话都没说,干啥都是愣眉愣眼的,吓得她和许凤赶紧问咋地了。
李婶的儿子只说他妈回来说碰到个大出血的,其他的他也不清楚。
两人一听就知道了,肯定是人不好了。要不然苏秋月也不能这样。
“唉,不过哪怕不是接生大夫,普通大夫也会总看到死人的。只是接生的大夫生生死死相伴,她过了年还不到二十呢。年纪太小了。经历多了就好了。”孙艳秋小声的说。
“我也知道,就是心疼。你看许静这么大了还没长脑子似的任性。
许华更是,到现在还爬高上树呢。
你看她们姐俩,新月在外面也是个小辣椒,可是做事儿想的很周到,许华干啥事儿还得她看着。免得她惹祸。
你再看秋月,妹妹教的好,自己也上进,待人处事还周到。看着挺好,这背后吃多少苦还不知道呢。
家里没有可依靠的,干啥都是谨小慎微的。不得不啥都想到前头。”
第二天还以为苏秋月会还像昨天一样,没想到一觉醒过来,苏秋月又正常了。
“你没事儿了?昨天回来那样我和你姐都吓坏了。还以为你得一段时间能缓过来呢。”
孙艳秋看她今天又来劲儿忍不住说。
“没事儿了,我昨天想别的了。”苏秋月说。自己都死过一回了,不会因为这点事儿钻牛角尖儿的。
昨天只是亲眼看女人生孩子丢了命,第一次看见流出来那么多的血。生命就在几句话交谈的时候已经注定了结局。
她昨天就是想的入神了,最开始想的是还是孩子,男人、家庭、婚姻。后来自己都不知道想哪儿去了。
睡一觉也就好了。
看今天的太阳又升起来了,还是个很好的大晴天。
苏秋月在家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开始做好吃的,和妹妹一起继续读书学习。
等和大张约好的时间,苏秋月去了镇上,留下粮食后把大张送来的煤带走了。
现在空间里种了好多的蔬菜。主要是好储存的。菠菜、茄子、豆角、洋柿子、黄瓜。
苏秋月让家里帮着冻冰。她要在空间的仓库里弄一个小的冰库。到时候把洋柿子冻上。
其他的到时候蒸熟了冻上,等下一个冬天的时候吃和新鲜的一样。
这次只能把新鲜的蔬菜给大张,等他运到他哥那里也蔫吧或者上冻了。
苏秋月回到大队就去找了大队长,说她同学说今年天气异常,所以托人买了一些煤。
自己买量少,问问大队有没有人买。
大队长有些意外,可是苏秋月来问肯定是有她的目的的。
这个时候,能上大学都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对文化人说的话都百分百的相信。
所以苏秋月说托人,同学的借口大队长根本没有怀疑。
“秋月丫头,你要买煤,那是不是今年冷的厉害啊?”大队长问。
“队长叔,具体咋回事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说今年天气异常。这都冬天了,除了冷就是雪大呗。我只能想到这两样。
回来又听我姐他们今年下冻雨,我就担心今年冬天会变长,现在雪就这么大了,山上封山了,柴火想弄也弄不着了,所以才托人弄点煤回来。
这不是那边量多,就问问队长叔,咱们大队其他人家要不要?要的话就一起买。”苏秋月有些紧张的解释。
她还是怕被怀疑的,这回实在是不想看到大队里的人有事儿,不至于冻死,但是冻伤生病也是麻烦。
“丫头,我先谢谢你。这事儿太突然了,我和老支书还有其他人商量商量,到时候通知你行不?”大队长很快就回答了苏秋月。
“行,那叔你们商量完就赶紧告诉我,雪越来越大,到时候运过来就费劲了。”苏秋月说完和大队长说了两句就走了。
大队长的速度很快,两天就给了苏秋月准信儿,煤大队和队员都买。
给了苏秋月一个总数,然后就是商量价格。苏秋月本来想按照市价走,可是还有运费啥的不好不收。
苏秋月就按照镇上的煤价加上一点。
大队长是知道煤价的,苏秋月托人带来的虽然贵了一点儿但是也是占便宜的。现在镇上可是想买买不到呢。
约好了几天后会送到大队路口,到时候大队长找人拉回来,再分下去就行了。
钱是提前给的。苏秋月没想到又挣了一笔。当然她也不会嫌钱多。
她在约好的时间提前跑到大队路口,把煤放在那,就回去找大队长,大队长就招呼人去拉回来,然后按照之前的单子分下去,剩下的都是大队的。
本来买煤大队里大部分都是想着好容易能买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虽然大队长在大喇叭里也喊了,老人也说今年不正常,大家伙儿想的不过是冷点儿,雪大点儿就倒头了。
没想到天气变化说来就来了。
苏秋月半夜睡觉睡的正香,大黄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叫唤起来,把屋里睡觉的三个人都弄醒了。
苏秋月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才感觉到露在外面的脑袋有些凉。鼻子耳朵都冰凉凉的。
她爬起来想看看狗子是咋回事儿,一出被窝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这不对!
苏秋月家里是两层窗户,屋里还有火墙,比一般人家暖和很多,寒冬腊月都没有半夜起床这么冷的时候。
难道是炉子灭了?平时睡觉都睡把厨房的炉子里压上煤面儿。就是碎煤用水拌上,压在炉子的炭火上,这样慢慢的烧能烧半宿,屋里的温度就能保持住。
早上起来重新生火刚好把屋里温度提上去。
苏秋月赶紧披上衣服起来,想去厨房看看炉子是不是灭了。
她刚一拉开门,一股寒气让她下意识就把门关上了。门把手冰凉。
苏秋月赶紧划火柴点上油灯,然后快速的穿上衣服。一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多。
炉子没灭那就是低温了。
大东北的低温,泼水成冰都是小意思。以前老人形容外面冷,说男的出去撒尿得拿着小棍儿,要不然尿一半就冻住了没东西敲。
虽然夸张,但是确实是出不去门的状态,大降温甚至会达到零下四十度。
苏秋月感觉现在就特别的冷。她起来的动静把孙艳红和新月吵醒了。
新月还不知道怎么了,孙艳秋感觉屋里喘气有点哈气了,也感觉不对劲儿了。
“新月你先睡,大概炉子灭了。”
孙艳秋赶紧穿衣服,去厨房帮忙。
西屋里还有小鸡,也得把炉子烧起来。
苏秋月干脆把锅烧起来,烧锅水留着早上洗脸、喂鸡、喂狗。
家里弄好了苏秋月就戴上帽子围巾,让孙艳秋看着她跳墙去了表舅家。
她到的时候他们还在睡觉。
“表姐!舅!舅妈!开门!快开门!”
苏秋月一边敲一边喊。确实是大降温了,气温特别低,她吸气都躲在围巾里,要不然刺激气管感觉像针扎一样,忍不住咳嗽。
就这么一会儿她感觉身上冰凉的。
半夜安静,很快表舅就起来,赶紧给秋月开门。
“咋啦?大半夜这么冷你咋啦?出啥事儿了?”表舅看她焦急,赶紧让她进屋。
“我没事儿。大黄半夜叫唤我起来才发现屋里冷。舅赶紧起来烧炕,降温了。”
苏秋月一进屋感觉周围一股热气围上来了。
“我刚才也感觉冷了。这咋突然就冷了呢?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起来了。”表舅到门口也发现外头冷的厉害。
现在还没到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时候呢。而且冷的这么突然。
他家人多,都在一铺炕上,一时半会儿还感觉不到冷,等真感觉冷了怕孩子们得冻病了。
表舅起来了,她就放心了,赶紧回家。
到了家拿出羊皮坎肩穿上。
“新月你等会儿再睡,我得去找大队长,这要是不管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睡觉的时候冻坏了。”
苏秋月看着妹妹半睡不睡的样子,就让她起来。
“我去知青院儿。”孙艳秋也穿上衣服赶紧出去。
“你把新月羊皮坎肩穿上,外面可冷了。知青要是都起来了,你等天亮再回来,太冷了。”
苏秋月说完递给孙艳秋坎肩就和她出去了。
她到大队长家的时候大队长已经起来了。正在找人挨家挨户通知他们起来生火。
“我也是因为家里的狗子挠门,我还以为它咋地了,一进屋狗冻得直打哆嗦。
我也发现降温了。我已经通知牛棚那里赶紧起来,大队里的牛马可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秋月啊,你是个好样的,能想着来通知我。你快回去吧。已经找人挨家挨户通知了。
有那房子年头长的,别说一宿,不到半宿都能冻死人。”
大队长和苏秋月说了一下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苏秋月也赶紧回家。
到家的时候她看见左邻右舍都有隐隐的灯光,应该是表舅把他们都叫起来了。
远远近近叫门声传了过来。
回到家,屋里已经暖和起来了,苏秋月看时间衣服也没脱就在炕头上继续睡了。
新月等姐姐回来了也安心的睡了。
苏秋月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孙艳秋回来敲门才把她吵醒。正好也该起来做早饭了。
“妈呀。”苏秋月一开门,孙艳秋就快速的挤了进来。还快手快脚的把门关好了。
苏秋月惊讶的是她眉毛、睫毛、和碎发已经白了。包括深蓝色围巾周围都白了。
“冻死了。我这是捂着脑门回来了。这外面也太冷了,眼睛睁大了都冻眼珠子。”苏秋月嘶哈着就蹲到炉子跟前儿了。就这么一会儿棉鞋都冻透了了。
“你赶紧脱了上炕吧。整点热茶水喝暖和暖和。我做饭了。”苏秋月赶紧让她进屋。
新月已经起床了。家里的窗户已经全部结霜了,屋里有些暗,早上没事儿干,就拿着收音机听广播。
“你说这也不下雪,早上还有点云,我回来的时候看着可是要晴天了。”
吃过饭收拾完,孙艳秋给炉子添完火坐在炕上说。
“晴天还这么冷!我刚才出去上厕所一出门风跟小刀儿似的刮得脸生疼。”
新月刚才上厕所,给冻回来了。姐姐让她在西屋用尿盆,到时候再倒就行了。
“你这几天消停在家里待着,这天出去是要冻坏的。”苏秋月叮嘱道。
只不过刚说完,就听见门被大力的拉开然后快速的关上了。
然后就看见许凤背着许灵就进来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脱鞋,几步就上炕了。
孙艳秋和新月赶紧接过许灵,快速的给她脱了鞋帽。然后塞到炕上的小被子下。
“咋地了?这么冷的天儿还背孩子过来呢?”
苏秋月赶紧去拿杯子,给她们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