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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接生的孩子先天发育不全,生下来的时候李婶子也努力的抢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哭出来。

他们家有怎么样的悲伤苏秋月不敢看不好听。

不忍心但是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心冷下来。

世事无常,人生就是这样,哪可能事事如意。这是李婶的原话。

这次孩子没有用红布,裹着的是孩子家里压箱底的花布。

上一回非要红布,是李婶子看不上王长根儿一家办的缺德事儿,为孩子不平,所以才非要红布的。

这回的孩子可是个足月的孩子,快有五斤了。

苏秋月抱着越来越冷的孩子,跟着李婶一起往山上走。

这时候山上的雪还不算大,李婶领着苏秋月沿着山上一条小路往上走。

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继续往里面走。

“这里以前有个土地庙,后来被推倒了。

再往上是山神庙,现在都没了。

原来也就是个小房子没有多大,但是毕竟是以前供神的地方。

这时间长了也没人来了。

你看这片林子,有好多小树,我过手的孩子都埋在这儿了。”

李婶子找了棵大树,不算粗,并不直溜儿,中间还有点弯儿。

“就这儿吧。”

李婶儿拿着铲子就开始贴着树根开始刨坑。

已经入冬了,地也冻得有点硬了,苏秋月和李婶刨得浑身都冒汗了,才刨了个半米深的小坑。

“哎,得亏你小,要不然这个坑我们都刨不动喽。”

李婶儿薅了一些干草,垫在坑底。

然后小心的把孩子包裹好,放进坑里。上面再放上干草,才和苏秋月慢慢的把土埋了上去。

“大树好,大树是最可靠的。能陪着你。

这辈子身体不好,就是活着也遭罪。下辈子咱们好好的养好身体,生下来做个全活人儿。

好好的再回来哈。”

李婶絮絮叨叨的,苏秋月看着她在努力的安抚这个事情生命的小小灵魂。

“婶儿,为啥埋在大树底下?”苏秋月问。

“你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我小时候就跟着姥姥和我妈一起接生。

我小时候,孩子能顺利的生下来长大可不容易。

几乎家家都经历过死孩子。

有的孩子是没有照顾到,意外没了。有的生下来就没了,还有没到月份,干活儿累的直接掉了。

听见老人吓唬孩子说,不听话把你扔西山去,是真的。

那时候死了的孩子,那草席裹吧裹吧就直接扔西山。

这都是好人家了。

有的直接扔壕沟里。

更有那不讲究的人家,掉下来的孩子或者生下来就没气儿的,直接喂猪。”

李婶说到这里都觉得心里还觉得发凉的厉害。

那时候人命真的不能算是命,轻贱的很。

“我这么做也是和我姥姥学的,只要是她伸手处理的孩子,都送到山上,埋在大树底下。

我姥姥说她年轻的时候,看到野狗野狼把孩子叼走,还看见过被野狗啃食的,实在是不忍心,就把看到的孩子埋了,入土为安,图个安心就算是积德了。

到山上找一棵不那么好的大树,给这些孤苦的小孩儿做依靠。

长得好的树,养分足,跟前愿意长些蘑菇啊野草啊。

山上的野兽就愿意来觅食,树长得太好,人也惦记砍了盖房用。

所以找这种长得不好的树,山上的野兽轻易不会过来刨食儿,孩子在下面也安生。”

李婶儿起身拍拍身上沾着的冻土和雪沫,拍拍大树和苏秋月往山下走。

“别说这些孩子,过去的女人都不算是人。

生了孩子有几个坐月子的?更有那刚小了孩子第二天接着干活儿的。

我姥姥说,过去女人命短,结了婚生了孩子都是一身毛病。

死了能有块坟地,一副薄棺材就满足了。

现在都说啥女人能顶半边天,我偷摸和你说,你别犟啊。

和过去比生活好了,但是人也傻的紧。

我姥姥的姥姥就会接生,仗着这门手艺,小门小户的在家过日子,和一般人家比生活很不错了。

以前的娶媳妇可不止是传宗接代,还能当牲口使。

生闺女在家当牲口使,出了门子给别人家当牲口。

那哪是日子,可是就这么一点点的熬过来了。

现在日子好了,女人是人了,也能和男人争辩了,反倒是被忽悠傻了。

争着抢着和男人比干活儿,除了把自己累够呛有啥好处吗?

本来这女人啊就吃亏,还抢着干活儿,是不是傻。

你看你那个大表姐,“铁姑娘”说是荣誉,得啥好处了?给钱了?还是不用受累,结婚后是不用她干活还是不用她生孩子?

就是个好听的虚名,啥好处没有。别人还得指着她干活儿,要是以后男人选差了,没准还得撑家。傻不傻。

你呀别学她,自己心里得有数。

别的都能比就是干活儿不能比,以后啊结婚生孩子,带孩子遭罪的是你,你还和男人抢着干活儿。

你有本事能挣钱,可别犯傻啊。”李婶苦口婆心的说着她的人生见识,不希望她辛苦。

“婶子,你放心吧,我看这么多生孩子的女人了,知道女人不容易,咋还再给自己添困难,我不傻。”

苏秋月轻笑了一声,和李婶说,要是李婶知道她可没打算结婚,八成又有另外一种说法了。

“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你心里明白就行。

你还养个妹妹,没事儿多说说,别辛苦带大的孩子再想不开,在男人这事儿上犯糊涂,以后有你操心的。”

李婶想到她妹妹,提醒道。

她就是从小跟着姥姥,耳濡目染的,长大了定性了可就改不过来了。

“知道了,我知道婶子为我好,替我操心呢。”苏秋月挽着李婶的胳膊,撒娇的说。

“你明白就行了,当师傅的操心点儿徒弟的事儿还不正常吗?

还有埋孩子那些话啊,不能在人前说,犯错误。

得了,别跟我腻歪了,赶紧往回走,这上回山冻够呛。”

李婶子扒拉了一下苏秋月,赶紧拉着她往回走,这天儿可冷了。

苏秋月回到家,真的是冻透了。

和新月两个人坐在炕头上,讲今天的事情。

不用李婶说,苏秋月自己和妹妹几乎是有什么话都说。

不管啥世道都不能当烂好人,就像现在可怜的人多了,但是她们只能努力的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因为如果换成她们自己,她们是被可怜的,谁能可怜你?可怜你又能怎么样呢?谁又能救赎谁啊。

她让妹妹知道这些,就是让她知道人活世上是啥样的,能活下去的人,好人也得咬着牙根适应生活。

可不能养出来个傻白甜。

“姐,我听到他们背后说你了。”苏新月听完姐姐的话,想起来这段时间大队里的风言风语了。

“说我啥?”苏秋月后腰垫着做好的大靠枕,手里拿着个苹果,啃得嘎嘣脆响。

“说你不好,说你不好找婆家。没准都嫁不出去。”苏新月噘嘴。

“为啥?我也没干啥啊?”苏秋月倒是没在乎,就是不明白。

“你之前去王长根儿家,当着大队那么多人,还有好多男人的面儿,说那个处女膜啥的。

说你一个大姑娘不知道害臊,张嘴闭嘴的处女膜,男女房事啥的。

说你当时那么多人,脸不红不白的张嘴就说。

说的可难听了,说你还干接生的活儿,眼睛里看着,人都不干净了。

还说你都不像个大姑娘,以后谁敢娶啥的。

他们以前根本就不懂,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咋回事儿,背后又说你坏话。

他们嘴咋那么损呢。说说咋就不害臊了,有能耐他们别干那些事儿啊。自己干那事儿不闲磕碜,怕人家说了?”苏新月说着说着就来气了。

“哈哈哈哈,你气啥?这么说我还高兴呢。”苏秋月看妹妹生气,觉得挺好玩儿的。

这小辣椒似的,瞧瞧那话说的,嘴可真厉害。

“我说你咋不像之前那样出去疯跑了,原来是听见别人说我坏话生气了。

不用管他们,背地里说就当听不见,不痛不痒的。

要是当着你的面说,你就骂回去呗,当谁好欺负呢。”

“敢当我面儿说?!敢说我就敢大嘴巴抽她。”苏新月气愤的说。

“你要是真抽啊,大队里就得说咱姐俩都嫁不出去去了。”苏秋月回答。

“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管的那么宽,我们嫁不嫁人用得着他们操心?

就是蘸盐吃黄豆,闲出屁来了。”苏新月直翻白眼儿。

“知道你厉害,以后指定有人叫你小辣椒儿。

对了,你过了年该准备去公社上中学了。

咱们大队离得远,你就得住校了。”苏秋月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儿了,赶紧起身去把棉花弄出来,准备做被子。

“去住校得自己带铺盖,家里旧的给你整一套,重新打打棉花。

用新的太惹眼了,万一有人嫉妒找你事儿。”苏秋月给她解释。

“我知道,好日子得偷摸的过。咱俩在家啃苹果,出门就得啃土豆儿。”苏新月把姐姐教的重复一遍,她不是小孩儿了,这些她都知道了。

猫冬的日子很清闲,活计也少,累了大半年,终于能歇歇了。

许凤和孙艳秋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忙。

“新被褥就是好啊,这宣呼。”孙艳秋抱着新做好的被褥,往炕柜上摆。

“过两天把我的被抱过来,把旧棉花一起弹了,我的也该重新做了。”孙艳秋说。

知青院没地方,要重新弹棉花就得排队,炕上做被都忙不过来,不如到苏秋月这儿来。

“行啊,三两天的吧,到时候请五叔来。”

大队有会弹棉花的,一床棉花几毛钱,自己弹也行,可以跟人家借工具。苏秋月自己可弹不好,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行,明后天我拿过来。”孙艳秋说。

“大姐,今年你家弹吗?”苏秋月问许凤。

“弹啊,也是好几年没弹了。今年许辉儿上班儿了,每个月有工资,现在一个月差不多三十块钱呢。

一个月都往家里交二十块钱呢。家里也有活钱儿了。

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你们先弹,到时候我家再弹。”许凤挺高兴的,家里出来个挣工资的,家里收入也多了。

家里一年的收入,她爹这一年接的木匠活儿,再加上大弟的工资,这样还表妹的钱也能快点攒够。

“我听新月说,外边人说到你,你还高兴呢,咋的呢?”许凤说。

“为啥不高兴,我这一年年的大了,他们看不上我就不会来我跟前叭叭那些结婚的话了。

省不少事儿呢,这还不高兴?

最好那些三姑六婆啥的,一提起来介绍对象,想不起来我才好呢。”苏秋月看着妹妹不在家才说的。

“你咋想的?你也知道自己一年年大了,再这么下去不嫁人了?”许凤皱眉问她,这个时候女孩儿大了是要嫁人的,要不然大队里都得指着脊梁骨说闲话了。

“大姐,我自己有房子,能挣钱,找个啥样不得我自己做主吗?

要是让他们觉得我好说话,啥玩意儿凑过来烦死了。

再说我妹妹还小,我也不着急,等她大点儿在考虑。

要不然带着妹妹上人家,或者让人家上我家来都不方便。”苏秋月可不敢说她不想嫁人。

“也是,要是让那些三姑六婆盯上,啥歪瓜俩枣的都能给你弄过来。”许凤也觉得她说的对。

毕竟是人生大事儿,她爹妈只是表亲,能介绍不能给她做主,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还是艳秋好啊,不用烦这个。”许凤对着孙艳秋说,毕竟他们是知青,大队里的人轻易不敢打她们主意。

“好啥呀,也烦。知青院里有处对象的,还有和别的大队知青处对象的。

都不敢结婚,这结了婚就得搬出去住,哪有钱呐。

还有的知青和大队里的人处对象的,还不知道咋办呢。

这半年知青院里书信可是来的勤了,年前年后你们看着吧,快有信儿了。”孙艳秋看着他们都烦死了。

“谁和大队里的人处对象了?和谁啊?”许凤好奇的问。

“我们屋的,和隔壁大队的。对了宋小娟这半年书信也挺多的,还不是一个人呢。

她说是朋友,不是处对象,也不知道咋有那么多话说。”孙艳秋撇撇嘴。

“好几个?都哪儿的?”许凤问。

“上河村的,别的公社的,她认识的人还挺多。我也没注意,偶尔看到一两眼。”孙艳秋说了两嘴,然后和许凤就开始聊起来她们的猜想了。

上河村?不会是陈江吧?她们咋认识的呢?

苏秋月一听上河村就想到了陈江,最好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