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残害手足,助纣杀孽,因果报应!”墨烛怒道,眼睫微颤,顿了顿他声音沙哑,如鲠在喉,“可那也是她的孩子!”
寻风怒视,却掩盖不住心中的震惊,如同今天才认识他一般。
寻风说:“她明明……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孩子……”
但是看着墨烛暗藏怒意暴风的双眸,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墨烛双眼染红,咬牙恨然:“那时王爷可又为王妃考虑过?暗箭重重,却依然将她置身危险之中。王妃有错,他王爷就没有错?王妃怀胎四月有余,若是孩子伤了她大约也会搭上性命!难道王爷会不知道?!”
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在赌。
王妃赌的是她和孩子的命。
可笑的是,王爷赌的也是王妃和他孩子的命!
在权力面前,人命都不过赌注,那些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墨烛眼中蓄了一滴泪,却不甘落下。
寻风怔愣着忘了反驳。
慕釉萱撑着虚弱的身子倚靠门边,她走了出来。
淡如无波的声音传来:“墨烛,休得对王爷的人无礼,放开寻风。”
墨烛胸膛急促起伏没有马上放开,回头看着慕釉萱,眉宇间全是不甘与痛色。
最后墨烛咬牙,敛去目中杀意推开寻风,站了起来。
寻风忍着腹部的痛意,快速起身,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依然清冷的王妃,脸色僵了一下。
随后捏了捏拳,垂下眸,无声离开。
慕釉萱垂目睨视着墨烛,目光冷涔:“墨烛,你僭越了。”
墨烛闭眼,捏紧手中剑鞘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跪在地上:“属下,知错。”
墨烛护主心切,才失了分寸。
可言多必失。
有些事不用说出来,有些事说出来也无用。
皇家深府,错一步满盘皆输。
若是王爷因孩子之事怨上她,往后的一切都要重新计量。
她也从来不相信上官羽骁对她的情意能日久天长。
他们本就是敌人。
譬如这一次。
……
下属来报,王爷回来了,正向这边走来。
慕釉萱微微凝眉,挥了挥手,示意墨烛退下。
墨烛眸色犹豫却不敢多话,起身抱拳退隐退下去。
慕釉萱抵手靠着门柱,是失血带来的眩晕与恶心,经此一遭身体虚弱得不行,连呼吸也有些艰难。
“昭昭,怎么没休息?”上官羽骁从院外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上官羽骁见她状态不对,几步就来到她的身边,接住没有力气的慕釉萱。
将人轻轻横抱,走入房内,至于退下的墨烛,他看也没看一眼。
不知他脸色同样苍白,眼底青黑,眼中血丝满布。
慕釉萱无心与滕煜说话,况且下午坐了太久,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夜色降临,不知过了多久,慕釉萱悠悠转醒。
她长长的睫羽微颤,入目是上官羽骁目光怔然望着白玉麒麟的侧脸。
他坐在窗边,烛光摇曳在他冷癯嶙峋的脸上,神色黯淡,有些失魂落魄。
他确实憔悴了许多,唇瓣干涸无色,胡茬参差,鬓发竟也染了几许白。
察觉慕釉萱醒来,上官羽骁似微微转身,偷偷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才上前握住她的手。
“昭昭。”上官羽骁小心翼翼喊着她的名字,面色担忧,“你身体还未恢复,风寒露重,在外待久了会吃不消的。”
慕釉萱抽出手,撇开头不看他,娇瘦柔弱的面上只剩苍白无力。
上官羽骁动作一僵,眼里划过一抹痛意。
“昭昭……”他声音哽咽嘶哑,带着几分哀求。
夜风透过窗吹动烛火,光影绰绰,拂去了几分暖意,剩下无声焰火,暮色更寂。
两人沉默良久,慕釉萱开口:“你回去吧,别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无力极了。
上官羽骁身体一僵,心中更是慌乱不已,像是跌入谷底的恐惧,蔓延开来,寒冷攀上,冻得四肢发麻。
他刻意忽略她说的话,声音还是轻柔:“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慕釉萱无声拒绝,看也不看他。
上官羽骁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视线却落在她黯然无光的眸子上。
像是失去了生命的颜色,只剩下灰败。
上官羽骁眉宇凝上怜惜与惆怅,他又何尝不痛心?
可是比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更担心慕釉萱的身体和情绪。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发丝,小心翼翼不惹她反感。
他说:“昭昭,别再折磨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怨我责我我都无怨。你好好的可不可以……”
说罢也没得到慕釉萱的回应。
上官羽骁心中失落地暗叹一声,才慢慢转身离开,吩咐婢女好好照看王妃。
关门声响起,挡住了屋外寒露夜风。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无声无息没入被衾,染湿了枕衾,又在静谧中被风干。
……
墨烛坐在屋顶抬头望月,萧萧风声吹过耳边也不及她的泪水来得冰寒。
郡主她看上去心狠无情,也从来没有为孩子痛哭过,更不曾说过后悔的话。
她只不过是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不许自己露出一丝软弱。
却不知道那颗心已伤痕累累,又怎么会在乎多添上一刀?
他怕的是总有一天她会被自己压倒。旁人却还是误解她冷漠残忍。
他只是个护卫,无处辩解,那就守护郡主安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半夜慕釉萱辗转无眠,索性起身点蜡,翻看这几日传来的信笺。
慕釉萱没多久身子就有些吃不消,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放下了纸笔。
原本不过是想换一换心绪,可是心中像是压着大山,越是不愿去想,越是在脑海中冒出,让人心
烦意乱。
回想这些年,她能扳倒那么多朝中大臣,靠得不过是上官羽骁的偏爱,行事才这般有恃无恐。
若是失去,一切都会翻天覆地。
可是那又如何呢?
……
半月前,上官君谚的事从轻处理,也是上官羽骁没有精力拆穿。
然而不久前上官君谚从叛党首领瓦勒善嘴里得到消息,特意传信告诉了她:当年太子之死似乎不只是上官羽骁一人参与!
当年太子回京的路线不知被谁暴露,被六皇子知晓。
而当时,正在推举户部尚书一职。
六皇子为牵绊太子,将他的消息告诉了叛党,说可以用太子来交换他们想要的。
太子武功不弱,可奈何被人伏击,地处劣势,生擒为俘。
皇后听闻消息打碎了玉瓷杯,慌慌张张找皇上派人搭救太子,却被太后的人拦下。
说皇帝正在商量军机要事,不可打扰。
皇后恨恨咬牙,转身去了宣政殿。
皇后一进去便许久没见人出来,生生耽搁了搭救的时间。
后来还是墨烛打听到,当时的情景。
皇后焦急万分,可宣政殿里的太后却是不疾不徐,让皇后等着,说不定皇上很快就谈完了。
皇后知道这是太后使的绊子,可是人命关天,君澈也是她的孙儿,她怎么能这么无情!
纵然皇后心中万般怒火,也不敢在此时发作。
就算派人搭救,也是禁军,而统领禁军的正是太后的弟弟!
皇后只能跪下哭着哀求她。
终于,太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明里暗里都是户部的位置,和宁妃的名位。
这是叫她认输。
更是在狠狠打她的脸!
宁妃!好一个宁妃!
当年她嫁入帝家的第三日,那个贱人就大着肚子登堂入室!
可惜啊,最终没能生下来!
只是皇帝的宠爱还是不少,诞下六皇子和十公主。她宁妃不过是一个入不得台面的庶女,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皇后绝美端庄的脸上迸发出恨意与妒忌,凤眸里折射着冰冷的光,眼底压制不住的愤怒。
“母后,您就是这么对我,这么对您孙子的!”皇后落下含恨的眼泪也端丽冠绝。
咬牙切齿却隐忍着无可奈何的神态,叫太后心中快意。
太后睨视着她,姿态雍容:“条件已经告诉你了,你犹豫久了可就别怪错失良机了。”
皇后捏着拳起身,因为忧思和恨意身体摇摇欲坠,只是含泪藏恨的目光依旧尖锐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