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立即往后退了退,将死之人最是无畏,果然如此,可压榨了数年的人突然威胁到了她头上,她怎么甘心。
老鸨藏在了汉子身后,恶狠狠道,“小贱人,你莫得意,就算你死了,老娘也有的是法子作践你。”
她不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女,最看重清白不过吗 ?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有特殊癖好的恩客,死了也休想清白清白的下地狱。
如意冷冷瞥她一眼,不愿再让那人听了这些污言秽语,抬步朝前走去。
虽她在他心里,早就卑贱如泥 !
老鸨带着两个汉子连忙跟上,生怕她半路跑了一般。
回廊转角处,如意脚步顿住,倏然回头看向了那扇隔开了他们的红门。
得知他心心念念了那些年,白玉无瑕的青青,竟是个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他一定十分失望恶心吧 ?
还好,她方才不曾回头,不曾对上他厌恶视线,心中尚能留有一丝念想,不至那仅存光亮都支离破碎。
只是很遗憾,不曾将青青的美好,永远留在他心中。
如意眸子暗了暗,果断回身走进了黑暗。
……
“别…”屋中,余修眼睛通红,用尽全身力气起身,只是还没走上一步,就再次跌在了地上。
刚止住的血又渗透了衣裳,往下滴落。
“青青,别走。”伊人陪伴数年,他竟全然不知,如今好不容易寻到…
却无能无力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 !
温周带着人匆匆推开房门时,便见余修倒在地上,脖间青筋暴起,眼眸猩红骇人望着门口的方向。
“余修。”温周一惊,快步上前将人扶住,扫见他几乎被血染成红色的中衣,忙吩咐赵峰去请大夫。
“你怎么在地上,如意姑娘呢 ?”依如意对余修的在乎程度,该不会将人扔在地上自生自灭,且如意祖上还是太医。
“你…你早就知晓 ?”余修声音沙哑,抬头看着温周,眸中满是痛苦。
温周沉默着没有言语,手下一个用力将余修扶了起来,搀到床边坐下。
余修也来不及问那些了,抬手紧紧攥着温周手臂,“青…青青被秦家那兔崽子带走了,你快去…快去救她。”
温周蹙了蹙眉,答应,“好,你先别急,等大夫来了我就过去。”他需等至赵峰回来再离开。
“不用管我。”余修脸上甚至带了丝哀求,“温周,先救青青,她不能有事。”
秦家那个混账近些日子颇为嚣张,奸淫掳掠常有,更不会将青青一个青楼女子放在眼里,余修都不敢想,青青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
尤其先前他还听到了那老鸨的话,青青还伤了那狗东西,依那东西的小人行径,定不会放过青青的。
“你快去。”余修用力推他,温周只得应了下来,“那你在屋中待着,等会儿大夫就过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就摔东西唤人。”
温周拿了几个花瓶摆件放在了余修床边,如今还不知刺杀余修的都是什么人,有没有跟踪至醉羽轩,不能掉以轻心。
“好,放心 !”余修感激的点头。
温周这才转身离开,将房门紧紧合上。
……
“哎呦,温公子,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奴家们了。”温周刚走不远,便被几名衣着露骨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刚好,省了他一间间去找,“秦小公子的屋子在哪 ?”温周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扔进了距离最近的姑娘怀里。
“秦…秦小公子 ?”几个姑娘齐齐变了脸色,提及那秦公子,都有些心里发怵。
那人,可是有些折磨人的扭曲手段。
“温公子寻秦公子做什么啊 ?”为首的姑娘嬉笑着打探。
“与你无关,人在哪 ?”温周面色一冷,颇透几分骇人的森寒,几个姑娘立时收起了扭捏的嬉皮笑脸,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她们还从不曾见过温周这般可怕的一面!
“秦…秦小公子在…在走廊尽头,右边那间屋子。”拿银子的姑娘咽了咽口水答。
温周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赫然是一个转角,七拐八绕一圈,委实浪费时间,“挑最近的,带路。”
“啊 ?”那姑娘呆愣了片刻,旋即摇头,“奴家不去。”那秦小公子简直就是魔鬼,万一被扣那了可如何是好 !
他的银子,有命挣没命花啊 !
“带路。”温周又拿了一锭银子扔予那姑娘,神情更冷了几分。
那姑娘掂着银子,第一次觉得,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爱财 !
可温公子…
算了,她得罪不起 ,“成,不过奴家就送公子到门口。”
温周点了点头,“可以。”
那姑娘松了口气,立即收了银子,欢喜的招呼着温周往前走,看的其余几个姑娘直眼红。
“温公子走这边,这边近些。”那姑娘直接穿过第一个拐角,引着温周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走廊里。
“呐,那间就是。”她远远指着一间屋子,对温周道。
温周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阔步走了过去。
“哎哎哎,温公子。”姑娘高声喊了一句,“你可别说是奴家带您来的啊 !”那秦小公子最恨被人扰了兴致,尤其,温公子与其不合,众所周知。
“最好打死那狗东西 !”姑娘左右挥舞了几下,恶狠狠的斥了一句,旋即麻溜离开。
……
温周走至那屋门口,却并未听到有任何动静,一时还以为是那姑娘骗了他。
他后退一步,扫了四周一眼,发现这间屋子分明在左边,而那姑娘一开始称,是在右边 !
“呀,温公子,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奴家好安排人陪您啊 !”老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笑盈盈的,脚步却有几分慌乱。
温周立时确定,秦家那个就在这间屋子里无疑 !
心中那丝疑虑打消,温周不理会快步奔来的老鸨,一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哎呦,爷快停下,别进去啊 !”老鸨脸都白了,这两位主若是打了起来,她这小庙可是遭受不受啊。
只是她刚踏进房门,便被眼前一幕震在了当场,旋即双眼发黑,双腿哆嗦,抖的险些站不住。
她拿帕子捂住嘴,眼睛睁大看着坐在秦小公子身上的如意,“你…你疯了,你疯了 !”
如意坐着没动,仿佛没听到老鸨的话,转而看向了温周,声音低柔,“温公子,您来了。”
温周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继而敛眸看向了她身下,一动不动的秦杰。
男人眼眸迷离,脸上还保持着极度享受的神情,只是脖间那根穿透了咽喉的簪子,与遍地的鲜血淋漓,显的颇为突兀骇人。
如意神情漠然又平静的松开了攥着簪尾的手,从破碎不堪的衣裙上撕裂了一块,擦拭掉被喷了满脸的鲜血。
她身上的衣服,被撕裂的衣不蔽体,裸露出来的地方,带着触目惊心的鞭痕,脚踝那里,还有未解开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呼啦呼啦声。
“温公子,可否劳您转过身去。”如意声音很轻,依旧是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温周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
如意凄凉的笑了笑,转而瞥了眼早被吓瘫在地的老鸨。
“疯了…疯了,要塌天了。”老鸨嘴里不停咕哝着,对上如意眼睛的刹那,她浑身如浸在了冰水里一般,寒冷彻骨 !
老鸨一骨碌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奔去,却被温周一脚踹翻在地,撞在门框上昏了过去。
如意忍着疼痛,踉跄的从秦杰身上站起了身,拢了拢破碎不堪的衣裙。
只是衣服实在撕裂的太厉害,连勉强遮身都不能够。
如意缓步走向床榻,扯下纱帐披在了身上,旋即走到温周身后,哑声问,“温公子,余…公子他可还好 ?”
“请了大夫,他求我先来救你,所以,情况尚且不知。”温周背着身答。
听了这话,如意死寂一般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波动,“他…求你先救我 ?”
“嗯。”温周点点头,只可惜晚了一步。
如意似明了温周心思,淡淡开口,“我今日,抱了必杀秦杰之心。”
温周闻言蹙了蹙眉,“为何 ?”可不等如意回答,他又再次沉声开口,“当年你家之事,同秦家有关 ?”
“是。”如意声音带着难掩的恨意,“可我能力有限,没办法杀了秦氏那一家子走狗,如今拿秦家唯一后嗣偿命,也算对的起我死去双亲了。”
所以,不论温周来与否,秦杰都必须要死,更况且,那个恶心的东西,还欺辱她 !
“留得青山在,余修总会帮你洗刷家门冤屈,你何必平白搭上性命。”温周并不赞同如意做法。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如意苦笑了下,撑不住的半跪在了地上,捂住脸呜咽不止。
温周沉默着听她哭了片刻,方幽幽开口,“余修尚生死未卜,你不去看看他吗 ?”
“不了。”如意抹掉眼泪,摇了摇头,“戴罪之身,还是不见了。”他本就因余伯母一案备受指摘,还是不要再同她扯上关系了,遭秦家怨恨。
“温公子,请将奴家方才所言转告余公子。”如意跪地磕了个头,衷心恳求。
她是为家父家母报仇而死,与君无关!
温周背对着如意,良久,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如意放心笑了笑,旋即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昂头倒入口中。
不过片刻,内里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如意捂住肚子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
不一会儿,就口吐鲜血,没了力气。
声音渐渐小了,温周这才回身,看向了地上的女子,“秦家还未倒,只除了一个秦杰,你甘心 ?”
如意无神的眸子动了动,嘴角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言语,片刻就没了气息。
温周站着没动,直到有脚步声临近,靠近屋子,才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封被鲜血染红的信笺,收入袖中。
“公子,这……”来人是赵峰,看着眼前一幕,震惊不已。
“余修如何 ?”温周不答反问。
“哦,大夫看过了,称幸亏有人提前帮余公子止了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人没什么大碍,休养休养即可。”
“嗯。”温周放了心,转而看向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如意姑娘不堪受辱,为保名节杀了秦小公子,后畏罪自戕,既被我撞见,便禀报了李樊,让京武卫审吧。”
人都死了,还审什么 ?赵峰心里这般想着,口中却立即应下,忙转身去寻人了。
却不料,刚一下楼就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李樊 !
余修没有危险,温周便直接守在了案发屋子里,不让其他人进来,等着赵峰带人来。
幸不过半刻钟,李樊就带了一名小厮匆匆来了。
“属下在楼下碰到了李头。”赵峰快走几步,低声禀报温周。
温周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李樊围着死去的二人转了一圈,边问温周。
“死的那男子,是秦家的小公子。”温周将来龙去脉告予李樊。
李樊听闻了秦杰身份,眉头狠狠皱了皱,秦家 ?
他倏然抬头看着温周,“若我记得没错,秦家与你家,是姻亲 ?”
“是。”
李樊拧了拧眉,人死了,杀人的也死了,这案子没什么好审的,“去通知秦家。”他吩咐随行小厮。
小厮立即领命去了。
“秦杰身份特殊,等会儿怕是有的嘴皮子耗。”李樊有些不耐,依他看来,秦杰这种卑劣混账的官家子弟,死了也是活该。
就是身后事麻烦 !
“对了,余家公子呢,他可还好 ?”
温周闻言一挑眉,“李头怎么知晓余修在这 ?”
李樊有片刻的不自在,“今日听了你所言,我思来想去,这案子确有几处疑点,便带了人去那李九村里查问,偶然得知余修早我一步也去了那里。”
“我几番打听,就来了这寻人,想问问他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温周沉默片刻,才开口,“余修从那回来,受了很重的伤。”
“哦 ?为何受的伤 ?”李樊颇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