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余修眸子一冷,抬腿便是一脚,小厮立时噔噔后退数步,摔在了门槛上。
“大…大公子。”小厮白着脸,颇为惊骇。
余修缓步上了台阶,垂着眼帘看那小厮,“有种再给爷说一遍 ?”
“都是大人的吩咐,奴才只是听命办事。”小厮捂着肚子爬了起来,却侧身让开了门。
余修不曾予那小厮一个眼神,直接抬步离开了余府,余父不许他出府,自然也没有马车坐,小厮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我们去哪 ?”
余修扭头看着极为陌生的小厮,问,“我已经不是以前风光无限的大公子了,你为何跟着我 ?”
小厮咧嘴笑了笑,“大公子与夫人都是好人,奴才愿意伺候大公子。”
余修闻言扯了扯唇角,“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赞我是个好人,走,去醉雨轩。”
“啊 ?”小厮怔愣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公子还要去青楼 ?可余修已率先往前走去,小厮也只能跟上。
主仆二人徒步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醉雨轩,这会儿还是青天白日,是以,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来往,只两个打扮妖艳的姑娘倚着门闲聊。
二人远远瞧见余修,立即扭着腰肢,争先恐后迎了上去,“呦,余公子,您来了,今儿就让奴家伺候您,好不好啊 ?”
两个姑娘紧紧贴着余修,恨不能黏他身上,带回自己房里。
“好啊。”余修扯唇一笑,一手搂住一姑娘腰肢,将二人箍在怀里,“美人在怀,何等妙哉,就是…我今日没带银子,委屈你二人了。”
“余公子可别逗奴家们了。”一姑娘僵笑着,拿手戳了戳余修心口,“若是您没银子,那这京中贵公子岂不都要死绝了。”
“就是就是。”另一姑娘娇嗔附和,“余公子您啊,就是偏心,每次来都只点如意作陪,不理我们,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您,还坏心的忽悠我们。”
余修笑容敛了敛,搂二人腰肢的手却又紧了紧,“我怎么会舍得忽悠美人呢,不信你们搜,我身上是真的没银子了。”
话于此,余修还坦然的伸开双臂,一副随便摸的姿态,眸中却噙着风流笑意,“这百花各有不同,本公子自是都想尝尝,若是你们不介意我没银子,今儿就……”
余修话音还未落,怀中两个姑娘便立时后退几步,同余修拉开了距离,“余公子,奴家们今日要招揽客人,您还是进去寻如意姑娘吧。”
余修笑容不减,伸手摸了摸那姑娘的脸,“哎,不着急,如意看的多了,换换心情嘛 。”
那姑娘的笑险些要维持不住,但碍于余修身份终不曾恶言相向,“余公子就别闹奴家了,还是快些进去吧。”
余修作势叹了口气,兴致阑珊的收回了手,“那行吧。”扔下一句,便带着小厮阔步进了醉雨轩。
“余公子改日再来寻奴家啊。”那姑娘还不忘冲里吆喝了一声,直至余修背影消失,才甩着帕子嘟囔,“堂堂大理寺公子,逛青楼竟不带银子,浪费姑奶奶时间。”
真倒霉,还以为今儿终于勾住了金主,能大赚一笔呢 !
“那你方才还掐着嗓子,风情万种的让他下次来寻你。”另一个姑娘嘲讽。
“你懂什么,他毕竟是贵公子,这次没带银子,下次定是要带的,累及累及眼缘嘛 !”
两个姑娘继续倚着门闲聊着,丝毫不曾发现,楼上走廊处隐了一手执团扇的粉衣女子,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姑娘。”粉衣女子身后的小丫鬟唤了一声,“秦家的小公子来了,老鸨要姑娘过去作陪。”
如意缓缓收回视线,眸中的冷意还未彻底散去,“你去禀报一声,就称我今日不舒服,恐扫了秦小公子雅兴,让老鸨另寻人吧。”
“姑娘…”小丫鬟面上浮了一丝难色,“秦小公子亲点了您去,只怕老鸨不会答应换人。”
如意闻言蹙了蹙眉,秦家普通官宦,却仗着温国公府势,狐假虎威,欺男霸女,委实可恨,“你只管去禀。”
小丫鬟应了声,转身走了。
白日里,多数姑娘们都在小憩,是以,楼中并没有什么人,如意四处打量了一圈,旋即快速下楼去了后院。
……
余修径直上了二楼,寻去了老鸨的屋子。
此时,老鸨正在屋里稀罕着她那些金银珠宝,抱在怀里来回蹭着,高兴的双眼直放光。
“忱娘。”门外响起一汉子的粗哑声,“余家公子来了。”
“呦,财神爷来喽,快请。”老鸨闻言笑眯了眼,忙收了东西,起身迎了出去。
“余公子可来了,您的小厮,奴家可是好吃好喝供着呢。”老鸨一脸谄媚的邀功,看余修的眼神就仿佛在看黄灿灿的金子。
余修袖中手忽地一攥,面上浮了些难堪,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老鸨一怔,“余公子这是怎么了 ?”她双手来回搓着,意思十分明显。
“我…”余修张了张嘴,终忍着耻辱开口,“我手头银子不够,能否先欠你几日,先放了我的小厮。”
“余公子同奴家开玩笑呢吧 !”老鸨都愣住了,一张满是脂粉的脸,全是不可置信,银子不够 ?她没听说余家倒了啊 !
“余公子,您就别逗奴家了,您怎么会没银子呢 !”
这位爷可是一掷千金的主,母亲沈氏,更是书香门第,随便一幅画都能卖个几千两了。
余修微垂了头,脖子根都红的厉害,“我没有开玩笑,不过你放心,我只暂且欠几日,不会少你一枚铜板的。”
“这…”老鸨一张胖脸抖了抖,嗫嚅道,“余公子,您没银子早说啊,那玉仙酿,可是醉羽轩的镇店之宝,秦家公子出一万两奴家都没卖的,偏卖给了您。”
“这…如今您酒也喝了,您突然告诉奴家没银子,不是…骗奴家吗 !”
余修也有些懊恼那日的冲动,怎么就被秦家那兔崽子忽悠,掏一万三千两银子买了壶破酒。
三日前,他同余夫人大吵一架后,就跑来了醉羽轩,恰那日碰上了一向不对付的秦杰,二人因一壶酒杠了起来,他本就心情不好,又被秦杰一激,当即一掷千金 !
可他身上银子不够,赌气挥霍了两日后,便押了林波,回府去取银子,不料却…
“你先放了我的小厮,不日,我定会将银子还你。”
“不日是多久 ?”老鸨问。
余修嘴角抿起,沉默着没有开口,母亲尚在牢狱中,余府不会给他银子,他也没把握何时能还。
老鸨一看他这神情,笑脸拉了下来,“余公子可是在忽悠奴家,莫不是您连何时能还上都不知 ?”
“放肆,你怎么…”余修身后小厮上前呵斥老鸨,被余修拦住了。
“你先放了林波,银子,十日之内,我便还你。”经历了府中那些,余修心绪甚为平静,家人都可一息翻脸,何况一青楼老鸨。
“忱老鸨,本公子这些年在你这消费的银子十万两也有了,我如今是遇了些难事,可你,别因小失大。”
不过一瞬,老鸨心里就转了十几个弯,余修是余府嫡长子,只要余府不倒,缺银子不过一时,堂堂大理寺卿,她醉雨轩得罪不起。
“余公子都开口了,奴家自是答应。”
余修松了口气,正欲开口让老鸨放了林波,身后却倏然响起一戏谑男声,“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余公子吗,你母亲都下牢狱了,还有心情来寻花问柳呢 ?”
“下牢狱 ?”老鸨愣住了,扭头看向迈着外八步,大摇大摆走来的秦杰。
“老鸨,你还不知晓呢吧,余府夫人草菅人命,今早上被京武卫抓了,那一万三千两银子,余公子怕是还不上了 !”
“余公子 ?”老鸨瞪大眼睛看着余修,那可是一万三千两啊 !余夫人怎么会被抓了呢 !那她银子怎么办 ?
“我说了十日之内,一日都不会晚。”余修扔下这句,回身看着鼻孔朝天的秦杰,脸色幽冷,“小兔崽子,你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我母亲一句,爷打的你娘都不认识你。”
“呵。”秦杰挺着胸往前两步,身高不够的他只能昂头看着余修,“如今连你爹都不管你了,还那么嚣张呢,哪个给你的底气 !”
“你信不信,今儿爷让你出不去这醉羽轩,又或是…”秦杰上下打量着余修,呵笑道,“你求求爷,爷就帮你还了这一万三千两银子 ?”
余修双拳攥紧,看着秦杰那嚣张跋扈的脸豁然上前一步。
高大暗影笼罩下来,秦杰下意识后退,“你…你做什么 ?我可都是为你好,你母亲如今坐了牢,你父亲又不管你了,你生计都困难,拿什么还人银子。”
“爷如何,用的着你个小兔崽子管,一个发育不全的残废,有逛窑子的能耐吗。”余修一把揪住秦杰衣领,直接将人提了起来,脸色阴冷无比。
秦杰双腿离了地面,吓的他使力踢腾,“你放开我。”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及他的身高,尤其余修—骂他残废 !
他只是矮了点,可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所有能耐都有 !
余修哼了一声,手倏然一松,秦杰“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屁股撞上楼板,整个二楼都震了几震。
“哎呦。”秦杰疼的龇牙咧嘴,抬头怒瞪着余修,本想放几句狠话来着,却终没再敢挑衅,今日的余修,委实骇人了些。
“爷等着看,你拿什么还银子。”秦杰揉着屁股爬了起来,旋即看向了老鸨,“还愣什么,如意呢,人哪去了 ?”
老鸨被吼的一激灵,立时回了神,“秦小公子,如意、如意今日不舒服,奴家帮你换个更漂亮妩媚的。”
“换什么换,爷就要如意,今儿见不着人,爷拆了醉羽轩 !”秦杰憋了一肚子气,手指着老鸨,“老东西,再敢叫爷小公子,爷扒了你的皮。”
该死的,他不小,他哪哪都不小 !
“是,是是。”老鸨抽着嘴角,连连应是,又忙吩咐身后汉子去叫如意,“就是抬,也将人抬去秦小公子房里。”
汉子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余修懒怠管他们那些,朝老鸨要人,“我的小厮呢 ?”
“小厮在后院厢房,奴家立即派人过去。”老鸨这会儿十分老实,余修虽落魄了,可收拾秦杰,依旧不在话下,她还是小心老实些吧 !
“将人带去楼下。”扔下这句,余修转身下楼,却又于楼梯口处顿住。
“公子,怎么了 ?”小厮问。
“罢了。”余修摇了摇头,回头朝走廊尽头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混迹风月场数年,应付这种场合应是轻车熟路了。”
“啊 ?公子方才说什么 ?”小厮凑近了些问,余修却不再理会,径直下了楼。
一楼大堂中,此时已断断续续有了几个客人,搂着衣着露骨的姑娘色眯眯的往二楼去,这种场合,余修早已习以为常,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些烦闷。
“余公子。”他正立在堂中发呆,身后却响起了轻柔唤声,旋即脚步声临近,余修微转头看了一眼。
“公子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如意终究还是抵不住担心,此时又见他憔悴颓废,便更是忧虑。
“我今日没银子。”余修淡淡收回视线,语气平静至有些凉薄。
如意抓帕子的手紧了紧,水盈盈的眸里是掩饰不住的难堪,“没关系,说几句话而已,不收银子的。”
余修闻言没有言语。
如意咬了咬唇,缓步走了过去,离余修两步左右站定,“我来寻公子,其实是有些事,想求公子帮忙 。”
“帮不了。”余修摊了摊手,满脸嘲讽,“我如今落魄的紧,自身都难保,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您可以。”如意果断接口,“余公子,奴家想与您做个交易。”
余修波澜不惊的眸子动了动,“交易 ?”
他与温周之所以常点如意作陪,是因为她有分寸,懂进退,更重要的是识趣,规矩,不像旁的姑娘们浅薄放浪。
如今,这个老实本分的女子,同他谈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