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薇薇,快回家去,京城的人来下聘了。”
宋成小跑冲到河边,对正在浆洗衣物的宋薇喊道。
宋薇心头一颤,手中的皂角滑进了水里。
终于,这一日还是来了。
想到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她顾不得衣物,起身便往家跑。
“薇薇……”宋成一惊,只当她是兴奋过了头,连忙收拾了东西跟上。
“阿爹,阿娘~”
宋薇推开房门,却只见到了一屋子系着红绸的大木箱子,每个上面都镶着宝石。
那是她们这些泥腿子毕生都挣不来的东西,就如那桩云泥之别的婚事。
“薇薇,你回来了 ?”姜氏穿着一身洗的发白,尚算得体的衣裙,欣喜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阿娘,哥哥说,有人来家里了 ?”宋薇探头往里看一眼,静悄悄的。
“已经走了。”
姜氏拉住宋薇的手,走进里间坐下,宋明年正啪嗒啪嗒抽着旱烟。
“你怎的又抽这玩意,骂了你无数次,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姜氏一把将烟杆抢了过来。
“我这不是高兴吗 !”
宋明年长呼口气,看向宋薇,“我的薇薇终于要过上好日子喽。”
姜氏一扫怒意,也笑了起来。
“阿爹,你…你已经答应了 ?”
“你说什么傻话呢 ?”姜氏一拍宋薇的后脑勺。
“那可是国公府 !怎会不答应。”
“咱们家世代务农,那国公府念及恩情,不嫌弃咱们粗鄙,还愿意履行当初的承诺,当真是个大善人。”
宋薇,“……”
“可,阿娘,这些日子从递帖子到下聘,你可曾见过那位国公府的公子 ?”
“这……”姜氏蹙眉,“国公府乃勋贵,公子自然也尊贵,也许…京城没有那样的习俗呢 ?”
宋薇叹气,上一世,温安迎娶卫依依为平妻时,可是以大雁为聘,亲自登门的。
“有没有可能,温家公子瞧不上我,或是…他已有了心上人 ?”
姜氏与宋明年对视一眼,齐齐哑声。
“阿爹,阿娘可曾问过来下聘的人,温家公子的意思 ?”
宋明年一拍脑袋,“薇薇提醒的对,咱们光顾着高兴了,连那温安的品性都不曾打听过,万一是个轴的,可不是毁了薇薇一辈子。”
姜氏,“那可是国公府,若是温公子不愿意,他们直接不上门就是,又怎会上门提亲 ?”
“咱们不过是个乡下人,又奈何不得他们 。”
宋薇,“……”
自然是因为温安不能娶卫依依,温家不能与卫家扯上关系,才需要娶她这个泥腿子,打消帝王疑虑,还能落个知恩图报的美名。
宋明年又琢磨了下姜氏的话,“薇薇,我觉得你娘说的也有理。”
宋薇再接再厉,“温国公府是跟着皇上打天下的功臣,战功卓着,颇有权势,在京城也是炙手可热,怎会因一个恩情,就允家中长子娶一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女。”
“阿爹,阿娘,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里头的规矩可是多着呢,长子还要承爵位,我有何能耐管理偌大内宅。”
想到前世她受尽委屈,最终给别人做了嫁衣,就恨的她牙直痒痒。
“薇薇不怕,娘给来下聘的一个小哥塞了几个铜板,问过了。”
“那些理家的事,都有下人去做,你就只管有空时,看几眼账,管着下人别偷奸耍滑就成。”
姜氏拍着宋薇的手,“薇薇,你就放心吧,这些爹娘都替你想到了,你就等着嫁过去享福吧。”
“那小哥可是说,温国公府有几百个下人呢,连衣服都有丫鬟替你穿,往后你的孩儿,也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
宋薇舌尖发苦,孩儿吗?温安厌恶她至一眼都不愿瞧,守活寡还差不多。
只是她心知,姜氏与宋明年已经陷入了改门换庭的美梦中,听不进别的。
“温家的人可说了哪日成亲 ?”
“四月初七。”
果然,与前世一般无二。
宋薇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直到宋成叫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 ?是不高兴吗 ?”
宋薇这才后知后觉的抹了把脸,手背湿了一片,“没什么,我只是…舍不得爹娘。”
“真的 ?”宋成左看右看,宋薇猛点头,他才信。
“薇薇……”他扭捏半晌,才问,“哥哥听小豆子说,那些权贵人家可乱了,你…当真愿意嫁吗 ?”
小豆子是村里那些卖身为奴的孩子中,唯一还活着的。
“不愿意。”
“那我去寻爹娘,推了这门亲事。”
“别 !”宋薇忙拉住宋成,“爹娘不会答应的。”
宋成蹙眉,“你不愿意,爹娘应不会勉强你的。”
宋薇依旧摇头,她太明白姜氏和宋明年的心思了。
有几分热心肠,也是真的疼她,只是太过淳朴,只看着了温家表面的光鲜,却瞧不懂内里的龌龊。
“爹娘一心想着让我嫁过去享福,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宋成也皱起眉,“那怎么办 ?不若我去寻爹娘,打死不让你嫁就是。”
“不成,你容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打发走了宋成,宋薇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
温安冷着脸挑开红盖头,嫌恶警告她,“你能进我温国公府,已是天大的恩赐,别妄想自己真是温家少夫人,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你。”
那日之后,她就被关在了院子里,吃食甚至连在家中都比不上,一晃七年。
直到温贵妃之子登基为帝,那个她听的耳朵起茧子的才女卫依依,命人给她灌了毒酒。
“当年,若非温卫两氏不能联姻,怎会沦到你个乡野丫头嫁给安哥哥。”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你也该给我腾位置了。”
宋薇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轻喘着气。
卫依依,温安 !
她与世无争,分明什么都没有,他们却还是非要她死。
可她平白被牵扯进去,又何其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