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熄灭的瞬间,大厅陷入黑暗,尚未收敛的光线萦绕在灯管周围,弱得几乎看不见。
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响起。
现场唯一还有光的地方,来自于易周生面前的手机。
白花花的打在脸上,照得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阴森可怖。
姜寻豁然睁眼,她根本不用适应黑暗,眼前一切清晰分明。
她一个箭步冲到心腹身后干脆利落地拔掉他腰侧的枪,迅速上膛,再用手柄对着他脖子狠狠砸下去。
心腹从喉间溢出声呜咽,随后软绵绵的倒地。
姜寻持枪抵在易周生额头,纤长眼睫低敛,润泽绯唇轻挑,唇边弧度氤氲着讥嘲和凉意,“让他们开枪。”
她在挑衅。
恶劣又放肆。
易周生的手有刹那间僵硬。
他敢下令开枪吗?
压在额头的枪口冰冰凉凉,仿佛下一秒,子弹就会从枪口射出,贯穿脑袋,把皮肤烫出血。
易周生拐杖抖了抖,唇角微微抽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威胁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好好聊聊。”姜寻冷白纤细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发出声细微动静,“你想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她还真的挺好奇。
这老人费尽周折的借用姜家的手找上她,把所有人赶走,又堂而皇之的问她师父的踪迹,摆明知道他们关系的样子,似乎对他们很熟悉。
姜寻垂眸。
易周生胡子一颤,嗤道:“怎么,脑子捋顺了?你倒是藏得好,刚刚让那个女人走,是让她去找开关吧?嘴里说得好听,满肚子算计,坏到底了。”
姜寻面无表情,“起码比你好。”
易周生:“......”
脑门重量又压近几分。
易周生嚅嚅,却咬死不开口。
没得谈。
姜寻瞥他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笑。
她作势要动手,易周生察觉到危险立刻挣扎,扔掉手机去掰她手腕,大声喊道:“谁能射杀药人,佣金多加百分之五十!”
腕骨被他用力攥紧,疼痛顿时顺着神经传输到大脑,姜寻却连眉头都没皱,曲起手肘猛地往易周生下巴撞去。
“呃!”
易周生痛得浑身哆嗦,差点咬到舌头。
姜寻反手扣住他脖子将他拎起来,枪口抵住太阳穴,眉目冷凝:“你们打不过我。”
在这片漆黑里,她才是主宰一切生灵的狩猎女神。
忒弥斯论坛里两个黯淡下去的五星任务昭示她的能力——只有任务失败,象征任务等级的星星才会熄灭。
两拨雇佣兵都没能杀掉她。
更何况,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易周生见雇佣兵们犹豫,心急的如同热锅蚂蚁,也顾不得自己会被误伤,用尽全力喊:“六千万,杀了她,我给你们六千万!”
恍若石头坠落水池,溅起无数波澜。
尽管没有听到尖叫,姜寻照样能感受到现场气氛,更加沸腾了。
“砰——”
有人开枪了。
姜寻眯起眼。
子弹打偏,没有射中。
但雇佣兵那么多,一人一发,保不齐她就会中招。
易周生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艰难的喘着气,自身难保还要笑话她:“小丫头片子,在我跟前闹,你还嫩了点,根本不知道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姜寻没搭理。
她在算怎么突破包围圈。
易周生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没给她反应时间,拔高音量:“杀——”
“住手。”
低哑凛冽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处传来。
外间走廊灯光霎时倾泻而入。
一道长长瘦瘦的影子映在地面,随着影子越来越短,影子主人也出现在门前。
姜寻撩了下眼帘。
男人今天出乎意料的没穿他惯常的长衫,换了身笔挺熨帖的西装,墨绿的颜色,庄重沉肃。
他脑后小辫子也没梳,散散贴在脖颈后,严肃中带了些许闲散。
才进门,就侧过眸朝她看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
后者温凉色浅的眸中浮现抹情绪,又悄然隐没。
沈长仪目光直白地看着挟持住老人的姜寻,率先跟易周生打招呼,而后慢条斯理地的拨了拨指尖佛珠,清脆声响横插进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不知道你跟我的未婚妻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他音调低冷,说出的话却让人怔愣。
易周生:“什、什么?”
未婚妻?!
谁?
姜寻吗???
他借着光把对面男人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最终视线定在对方清致俊逸的面庞上,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沈总?”
沈长仪略微颔首:“易董,好久不见。”
两人认识。
姜寻从三言两语中得出结论,听易周生对沈长仪的称呼,估计今晚还有的商量。
易周生尴尬了。
他当然清楚沈长仪的身份,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担忧。
就连那位跟姓沈的说话时都恭恭敬敬捧着,他只不过是那位手底下的小喽啰,哪敢在沈长仪面前造次。
“...这,恐怕是误会。”易周生试图辩解。
沈长仪却弯了弯薄唇,浅色瞳眸一片凉:“误会?既然是误会,为何沈某未婚妻会用枪指着你?”
“......”
这什么歪理。
姜寻却明白了。
她当即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眸中弥漫着淡淡红色,仿佛眼泪下一秒就能落出来,长睫轻轻扇动。
沈长仪面色平静地接收她的暗示,转停佛珠,对她伸手,“小寻别怕,到我这来。”
姜寻犹豫着,似在确认自身的安全性,等到易周生缄默着缩着身体,想要藏起来时,她才甩开易周生向沈长仪跑去。
“哎哟!”
易周生被她甩得直接摔倒,跌得屁股开花。
大厅回荡着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
姜寻跟只雏燕似的扑进沈长仪怀抱里,揪着他前襟,嗓音哽咽:“先生,那个人想杀我。”
先告状的人有优势。
沈长仪怀抱一暖,馨香萦绕鼻尖,他微微克制着,才没用力将她往怀里摁。
眼角余光瞥见她毫无波澜的眼眸,心底涟漪漾了漾,觉得这女人格外有意思。
明面难受的快哭,只怕脑海里只想赶紧把易周生弄死,落个耳根清净。
沈长仪难得升起陪人演戏的想法,就带着怀中温香转身,声线如寒川碎冰般:“廖执行长今晚问我易家的人在哪,正巧,这就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