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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又推了他一把:“莫打岔,听克凡弟说起。”

“这就对啰,还是嫂嫂明事理,你以后要学着点。”曾克凡表扬了嫂子,又损了堂哥,接着面对了嫂子。

“嫂嫂,依你看,这娘俩个来了后,有得跟什么人来往,我说的是外面的人,特别是近些时。”

“这倒是从来看到过。我说的是大白天,”她看了堂哥一眼,“不过晚上睡下了就不晓得了。”

“废话,”堂哥申斥了她一句,“我去田里做活,每天都经过她屋头,从没见过哪个生人。那个女娃对人都蛮和气的,我们这里的人都还蛮欢喜她。”

“是的,是的。”女人连连点头应和着。“可惜女娃的娘前些时眼瞎了,蛮可怜的,不晓得为的么事,总有人听到她在屋里头哭。”

曾克凡和何宽对视一眼,这可是个不好的兆头。

遂斟酌着对女人说:“嫂嫂,我们有些事想找女娃问下子,大半夜怕吓到她,你能不能陪我们去一趟?”

女人望了男人一眼,男人朝屋外努了努嘴,女人便起了身,要男人把火把点起,何宽忙亮了亮手里的电筒,说有这个就不用了。

曾克凡便问堂哥,以前送给他的电筒呢,怎么不晓得用。

堂哥嘿嘿一笑说,电池蛮贵的。

曾克凡嗔他一句“穷鬼命”,跟在女人身后出了门。

沿着一条田埂,男人在前女人在后领着曾克凡和何宽来到刚才何宽所指的那间屋跟前。

屋子靠小路边山坡坡上,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

女人站在门前看了曾克凡一眼,曾克凡点点头,女人伸手敲了三下门,压着嗓门喊:“淑芳妹子,莫怕,我是克健屋里头的,有个事想问下子你。”

过了约两分钟,有手电筒的光朝院门这边晃来,脚步声和问询声同时响起。

“是桂芬嫂嫂吗?”

女人答应了一声。

脚步声来到院门前,门开处一名约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刚露出一张清秀的笑脸,在看到女人身后的曾克凡和何宽时,一下收了笑容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电筒往上抬了抬又放下了。

“别怕,是我,还认得出我吗?”曾克凡往前走了一步。

曾克凡的嫂子从曾克凡身边挤过去对姑娘说:“淑芳莫怕,是克健的堂弟,你见过的,当年是他安排你在这里住下的。”

叫淑芳的姑娘再次看了曾克凡一眼后,用一口带有重庆味的普通话说:“晓得了,我认得出,是曾处长。”

曾克凡遂跟堂哥说:“我有话单独跟关姑娘讲,你和嫂嫂先回屋里头去,莫慌着睡,回头我有事要跟你和嫂嫂讲。”边说边把手里的电筒递给了他。

堂哥和嫂嫂走后,关淑芳咬了咬嘴唇对曾克凡说:“对不起,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怕吵到母亲,是……我哥哥有消息了吗?”

做了个深呼吸的曾克凡点点头说:“实在是抱歉这么晚了来打扰你。你猜的没错,关鹏回了,带着日本人的任务回的。”

关淑芳再次咬了嘴唇,这回没有松开,直至咬得嘴唇流出了鲜血,眼里亦溢出点点泪光。

毫不怜惜的曾克凡接着说:“他回来有些日子了,已经杀了好几名党政军要员,我们一直在找他抓他……”

怔怔地听着的关淑芳突然一下蹲了下去,双手抱紧脑袋埋进双膝间,没听见哭声,但双肩抽搐得极为剧烈,曾克凡纵是铁石心肠,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良久,关淑芳从胸腔里吁了口长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用一种探询的眼光望进曾克凡的眼睛里问道:“曾处长,您来是想让我帮您找到我哥,是吗?”

曾克凡点点头。

“找到他后会杀了他,对吗?”关淑芳直视曾克凡的眼睛里泪水又涌了出来。

“——是。”

“是,他确实该死。”关淑芳的语气很坚决,从曾克凡脸上收回的目光看了眼脚跟前,再抬起来时仍无所畏惧地看着曾克凡。“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不待曾克凡有所表示,她继续问道:“如果日本人拿您至亲至爱的人威胁要挟您,您会怎么做?”

或许心理准备不够,曾克凡竟愣了愣后才回答:“老实讲,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人向我提起过。如果……的情况下,我可以诚实地回答你,我,不知道。”

“那就请回吧。”关淑芳做了请离开的手势。

“请容我想想。”夜色里的曾克凡眸子里的聚光骤然散了,伸手找何宽要了支烟,何宽替他点燃了,他边吸边走着,绕着院子走了三圈,一支烟吸完扔到脚下用脚踩灭了,然后走到关淑芳面前。

“关姑娘,看来你心中是有目标的,我说的对吗?”

关淑芳咬着下唇不做声。

曾克凡遂说:“我就当你答应了。若你见着你哥哥关鹏,请告诉他,停止他的杀戮和复仇,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地方终老。就这么说定了。另外我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被威胁被要挟,不是失去做人底线的理由。”

明确表达了自己意思的曾克凡转身便走,关淑芳追出院外问,我能信您吗?

曾克凡无意回答亦不敢回答。他不清楚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自己答应了关淑芳的事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的,重点是,关鹏绝不会轻易罢手,换了他也做不到。

快中午了,回到局里,正往办公室走着,毕中闵从身后撵了过来对曾克凡说,局座刚从上面回来,脸色不大对,要他回来后去他那一趟。

曾克凡猜着什么事了。盖啸仲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像是特意在等着他,人立在窗口,听见动静转过身往曾克凡疲惫的脸上看了眼。

“效果如何?”简单明了。

“一半一半吧。关姑娘应该找得着他哥。”曾克凡往沙发上靠去,说话的语气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盖啸仲替他沏了杯茶过来挨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膝盖。

“尽人事听天命吧。这次关鹏要么不动,动就摘了咱们项上吃饭的家伙。”

“早上去了上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