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吃完最后一口肉,用纸巾细致地擦了擦嘴,放下了刀叉。
反观鬼道倒是没什么形象,嘴里还在嚼着肉,目光却望着窗外。邦妮坐在他腿上,肉嘟嘟的小脸一鼓一鼓,正喝着饮料。
“这里的饭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比安卡小心翼翼地问。
“肉的味道还不错。”鬼道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这是什么肉?活了二十几年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比安卡听后心稍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付钱吧。
你陪邦妮玩了这么久,又是买零食又是买衣服的,这顿饭我请,就当是回报。”
“不用,我付过钱了。”鬼道眼神呆呆的,还在努力想辨别出是什么肉。
绝对不是牛羊肉,因为食草动物的肉不会有这么厚的脂肪层。也不是猪肉,比猪肉好吃得多。
“你……你已经付钱了?”比安卡有些意外,却还是有点无措:“可是,你今天花的太多……”
鬼道抬起头,礼貌地笑了一下:“一个人带孩子本来就不容易,有男士的场合就别抢着付钱了,免得服务员背后唠叨我。”
比安卡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嘴,还是捋了捋裙摆坐下了。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鬼道。
这小子还挺能吃的,貌似挺年轻,这么年轻却很有礼数。
最后一口肉下肚,鬼道终于停了下来,看向比安卡:“这是什么肉?我从前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比安卡略微一愣,也有些疑惑:“我看你是末世生物npc,所以就带你来了这家餐馆。
我吃的牛排,特意给你要的人肉,这里的人肉烹饪得很不错的,你以前没吃过人肉吗?”
鬼道的大脑嗡的一声。良久,他放下了刀叉。
人肉。
冷汗直冒,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飞速盘旋,让他的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也就是说,他吃人了,并且觉得香?
刹那,无数镜头在她脑海里交汇——
路边啃食尸体的野狗,由饥饿致死的人冤魂幻化而来的玄冥,重阳的实验室,还有……乡野荒村的“猪肉”。
可是,无论他想了多少场景,默念了多少次道德良知,自己的身体似乎都不听自己的:一点反胃的感觉都没有,甚至一直在给他回馈“好吃”的信号。
不能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鬼道又想起了那首恐怖的儿歌。
“好东西,别浪费,吃了营养翻三倍;
……
鬼饿了,要用餐,一天三顿人肉饭……”
“你也终究,会和我们一样。”
鬼道猛地站起来,桌子大幅度一晃,吓得比安卡往后一缩。
鬼道低下头,呆呆地和比安卡对视良久。
他有点不记得那之后自己是作何反应,似乎是和比安卡笑着打了声招呼,就称自己要上厕所。
然而当他来到后院的那一刻,他猛地趴下,伸出指头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
不留情面的动作导致一阵剧烈的干呕。
可是,他的胃似乎打心底里就不打算吐出任何有助于身体成长的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吐出来的只有反酸的液体,后来是嗓子被抠破后的血。
鬼道眼眶里不知是因为什么蓄积出大量苦涩的液体,整得视线都模糊了。
如果单纯是误食其实还没什么……可是,真正的【鬼道】,吃人肉的【鬼道】,就是在以后心里的邪念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最后主观意识,只剩下杀戮本能的。
鬼道呆呆地对着恶臭的坑。
他无法面对自己,就是打后土娘娘时面对死亡也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害怕。
他害怕到最后,这个世界上还是只剩下了鬼道,无人记得江菱。
如果那样,那还是她吗?若是失去了意识只剩下屠杀本能,那他就会彻底沦为末世的奴隶。
鬼道摇摇晃晃站起身,抽出了刀。
无数的鬼魂嘻嘻哈哈,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你下的去手吗?你下不去手吧?”
鬼道手在颤抖,却握得愈发紧。
他不能失去最后一道底线,不能。那样成的神真的是神吗?自己没整出什么丰功伟绩,但也不能干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吧!
刀对准了他的腹部,一下刺穿。
“啊啊啊——!”
鬼道眼睛冒着火光,鬼角再也藏不住露了出来,脸上血管爬上了表皮。
他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低吼,因为疼。
百煞腾墨刀,无论砍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就算他是主人。
然而鬼道咬紧牙,愣是用沾满鲜血的手,将刀转了一百八十度。
没错,他要把胃剜出来。
既然吐不出来,那我就把你抓出来,看看你到底为什么那么馋!
然而,一刀下去鬼道却也有些愣神。
他伸出手向肚子中心摸去,却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有什么从他手边一闪即逝,他却没抓住,而本应该是胃的地方空空如也。
胃会动?是他的错觉吗?
鬼道又抓,那东西又跑。
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胃是活的!这下就算鬼道是阴差阳错打算把胃丢掉,现在也必须认真对待了。
那东西灵活的不止一星半点儿,每次都能从他手底下成功逃脱。
它为什么会动?难道有东西寄生在胃里,所以他才会跑吗?很有可能。
那如果自己催动骶叕运转,营造自己死亡的假象,它会想到更换宿主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鬼道嘴上,喉咙上,以至于衣领子里全是血,肚子上也是。还好他穿得够黑,可以掩盖住血的颜色。
他遏制了脉象运转,那东西居然真的开始往肚子伤口处移动了,想爬出来。
就在他移动到伤口时,鬼道一把将它薅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那团还在蠕动的东西。
它不像是人类的胃,它是长着脸的,十分畸形地一扯一扯,似乎还想顺着鬼道的手腕往回钻。
鬼道想把它扯下来,却发现它如同狗皮膏药缠在自己胳膊上,怎么也甩不掉。
鬼道又是一刀,胳膊也飞了起来,连同着那个恶心的玩意儿飞了出去。
那东西在半空中发出尖叫,它居然也会尖叫。
鬼道看着距离十分遥远的胃和胳膊。
那东西失去了方向,茫然地蠕动着,最后居然趴在他胳膊上,把上面的肉一点一点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