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包公听到这句回答,一时之间很难理解,反问道:“家族?”
“不错,复兴家族!!!包公应该听闻过博陵崔氏的赫赫威名吧?想当年五姓七望笑傲王侯,谁敢不敬。而今千年的荣光消失不见,我崔氏子孙当然要以复兴家族为己任。”崔淮目光炯炯的看向堂上包公,眼神坚毅。
听到此处包公心里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审讯将会一无所获,因为从一个病态化的理想主义者口中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事实果如包公预料,无论他询问什么,崔淮都是讲述博陵崔氏的不同凡响。
一旁陪同审讯的还有开封府法曹参军薛逢,这位法曹参军与唐朝一位诗人同名,同时又是科举入仕,但偏偏周身上下没有半点诗情画意。若是初次见面,搞不好有人会将他当成某个以武犯禁的游侠儿。
薛逢看着被带下去的崔淮,心中充满了不解:“府尹,这……”
包公摆手打断了薛逢的问题:“凌云今日辛苦了,不过此事还未了,明日本府还有事要交代你去做。崔淮自以为装傻可以保护他的同伙,却不知他的装傻在本府看来是真的傻。明日,咱们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自从包公走马上任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呼唤薛逢的表字,一时之间薛法曹还有些小感动。
被押入狱中的崔淮不吵不闹,完全褪去他小吏的伪装,一举一动都尽可能展现出他世家大族的风范,只不过,在牢狱中这种风范显得有些可笑。
“崔都头?”一声轻呼,惊动了崔淮,他扭头发现呼唤他的是旁边监房中的狱友,仔细一看这名狱友他认识。
若是没有这个狱友,崔淮的身份泄露的也不会这么快,这件事还要从多日之前说起……
此人姓刘名珲,其父就是那个被打断手脚的里正刘铁并。自从刘铁并知晓廖云失去里正的位置之后,就开始千方百计的琢磨如何让他儿子刘珲坐上那个位子,为此他多次派儿子去联系往日里的属下和曾经孝敬过的上差。
不过可惜这世间从来都是人走茶凉,上差那里得他孝敬本就不多,人家犯不着为了他多事。而那些属下无一不受过他的欺压,虽然其中有受虐体质的人觉得他的欺压都是为了自己好,不过大部分正常人还是对他恨之入骨。
如此一来他想要上下活动,却上下都不通。躺在床榻上的刘铁并将能想到的人都骂了个遍,而后却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之前吕西青租住在坊中小院时候,他曾经亲眼见过右军巡院都头崔淮从院子外观望,而后又匆匆忙忙离开。
当时刘铁并未曾多想,而今想来,当时那个小娘子曾有传闻是卫昶的外室,那崔淮前去偷看同僚外室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没准崔淮根本不是偷看,只是自己去的晚了没看到他从院子里出来的过程,那崔淮说不定就是与同僚卫昶的外室通奸有染。勾引他人外室,算不得大罪,但是却能让他崔淮在开封府中做不了人。如果只是偷看,那他也是心生觊觎,同样可耻。
想到这里刘铁并将儿子唤来,贴在耳边仔细交代。刘家父子二人都不知道这其中关键,只以为用此事可以威胁崔淮帮忙,如果右军巡院都头能帮忙,那么刘珲做个里正想必不难。
得了父亲的命令,刘珲赶忙去到开封府求见崔都头,右军巡院的人见他指名道姓的要见都头,还以为二人相熟,谁知道刘珲到崔淮的面就要求他屏退左右。
崔淮根本不识得这厮,没心情陪他耍闹,不耐烦的对刘珲说:“足下有事就说,无事就轻便,右院不是清闲地,崔某也很忙”。刘珲见状撇撇嘴道:“要是说出来,对崔都头名声可能不太好。”
听到这话,崔淮放心了,他自从履职以来从未做过自毁声誉的事,不怕他说。如果对方真知道崔淮底细,万万不会提及名声。可是一旁的小差役听到这话都纷纷侧目相看,有人已经开始默默退出房间。
见状,崔淮将人都叫了回来,质问刘珲:“足下请讲事情说清楚。”
“崔都头难道忘了自己惦念着别人家外室小娘子的事?”
此言一出,刘珲以为崔淮会立即屏退左右请他坐下来说话,熟料崔淮闻言直接吩咐左右道:“将他扔出去”,而后看着刘珲:“若要状告崔某通奸之罪,你且去找个讼摊写份讼状,崔某可以亲自帮你交到府院,这官司无论如何崔某陪你打了。我行的正坐得直,怕你诬陷不成?”
右军巡院的差役见到崔淮的态度,心中便知人家必定没做过这份脏事,他们听命行事的同时也恼怒刘珲诬陷自家都头,扔人的时候下了重手,刘珲被摔得不轻。
恰巧街道司洒扫南衙门前,见到刘珲被扔出来赶紧上前看个热闹。刘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来,街道司兵士上前询问缘由,其实这些兵士完全就是拿他当个乐儿,可是刘珲却当做是出气的机会,添油加醋的将右军巡院都头崔淮勾引左厅文吏卫昶外室的事说得天花乱坠。
听到卫昶的名字,一旁的文客就再也不能等闲视之了。
门吏冯七郎见到人被扔出来本来没太在意,但后来街道司兵士围着此人,次日还说的唾沫横飞,他也好奇地凑上前去想听一听。刘珲见到开封府的人过来,赶忙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好奇而来的冯七郎没听到那些“秘闻”,却做了事。文客见到开封府门吏过来,连忙施礼,请他代为通传一声,让卫昶到门外相见。冯七郎知道此人与卫昶相熟,也就没有推辞,向另一个门吏交代了几句就去唤卫昶了。
左厅卫昶知道文客找他,还以为文兄弟有事相求,像一阵风一样跑到大门外。出来后见到文客一脸焦虑,卫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次的事儿看来可真不小啊。
事儿确实不小,但不是文客的事儿,是卫昶的。文客将刘珲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卫昶,卫昶听了如坠云雾之中。勾引我的外室?我也得有外室才行啊。这是要诬陷我?
想要探明真相,但又不能直接去问崔淮,如果他真觊觎卫昶的女人必定不会承认,如果是假的那卫昶就是当面损人面子。所以卫昶的探查目标只能放在那个所谓“证人”身上。
可惜文客并未来的及问刘珲的身份,不远处的冯七郎喊道:“小卫。”卫昶闻言看去,冯七郎正在招手让他过去,见状卫昶还以为南衙有事,朝文客几人拱手作别匆匆回返。
待他走近后,冯七郎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打听扔出来的是谁?”
“不错,此人污我清誉,小弟一定要找他对质!冯七哥知道那人是谁?”
“污你清誉?”冯七郎的八卦之魂再度被点燃,但他知道此刻问卫昶不太妥当,所以又暂时将八卦之魂压制。看着卫昶:“那人的父亲就是之前被华儒打断手脚的那个里正啊。这个华儒虽然之前贪墨黄金令人不齿,但是他能为一个黄口小儿拼的刺配流放也要出手,此人还算是有些血性。”
待卫昶进去之后,冯七郎悄悄来到几个街道司兵士身边,笑嘻嘻的打听起来刚才的经过。
散衙之后,卫昶去刘家将刘珲唤了出来,很客气的询问今日之事。刘珲以为卫昶也是南衙胥吏中的头牌人物,若是能得他相助也不错。所以将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
听完这些,卫昶人都麻了。崔淮便装去吕西青的院外做什么?他去后不久契丹探子就找上了门是巧合吗?
次日,卫昶将此事禀报了司马推官。此前开封府法曹参军薛逢一直奉命暗中查探南衙中的细作,在司马光前去禀报此事之时,薛逢已然将将嫌疑人锁定在左军巡院都头韩仁杰和右军巡院都头崔淮之间,不过薛逢本人更倾向于韩仁杰。
包公听到司马光的禀报,又听了薛逢的回事,崔淮似乎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