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听出来?”江暖有点惊讶地问道。
她其实刚才也留意到了,过来搭话的男人口音有点儿别扭,应该是平时说惯了英语的。
倒也不稀奇,虽然还没到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也还没吹起来,但1977年的时候,已经开始有港商华侨受邀来国内考察了。
甚至就在今年国庆之前,更是会有一批港商,受邀组团来内地观礼考察。
只是有些人来内地,是来投资基建发展经济的,而有些人,却是趁机圈地。
顾朝阳闻言有些不满:
“我当然能,我还会说呢,你要不要听?”
顾朝阳出任务天南海北地跑,因为任务需要,特意学了不少方言。
但英语俄语,却是他从小跟着老师们学的,口语相当不错。
说着他就要给江暖来首英文诗歌。
江暖一看,赶紧把顾朝阳按在轮椅上,小声道:
“大哥你快给我消停点儿吧,大街上说英语,你是生怕别人不觉得咱俩有问题是不?”
顾朝阳一听,也赶紧闭了嘴。
偷摸摸左右瞄了瞄,见没人经过,他才又凑到江暖跟前,小声得意道:
“那等回去我给你背诗,对了,我还会唱歌。”
“小时候我唱歌,我妈都被惊到了,她说我唱得实在太好听了,但是像我这样的嗓音很珍贵,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轻易不要唱给别人听。”
“但你不是别人,以后我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江暖:“……”
为什么听着有点儿不太对。
真的不是她那没见过面的“婆婆”,在忽悠傻小子吗?
但是很显然,顾朝阳从小就是个自信的小孩儿。
坚信他拥有一副金嗓子,甚至现在就想贴着耳朵先给江暖哼唱几句。
直觉告诉江暖最好别听,不然容易做噩梦。
她赶紧岔开话题:
“刚才都忘了,应该让他们帮咱俩拍张照片的。”
江暖说着,又想起那个司机说是要去机械一厂家属院。
在心里提醒自己,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再去大娘家拿牛奶的时候,还是要尽量避开人才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
顾朝阳立刻被江暖带跑了。
赶紧抬头,趁机跟江暖说柏荣坏话:
“不用他给咱们拍照,他太丑了!丑得像个癞蛤蟆,没有我好看!”
江暖:“……”
摸着良心说,刚才那个男人虽然优越感太强了些,其实单论长相还不错。
但是对上顾朝阳执着的小眼神。
江暖迅速选择昧着良心说话:
“对,金钩鼻子蛤蟆嘴,草包肚子罗圈腿,看他一眼都嫌丑,哪有朝朝你好看。”
顾朝阳要被忽悠傻了,高兴地用力点头。
对,他最好看。
只要他继续抹香香,等他80岁,也是江暖眼里最好看的小老头!
俩人一路聊天回了招待所,先让顾朝阳洗漱好,江暖也拿着毛巾去洗澡。
顾朝阳好吃好喝被江暖养了几天,伤口恢复不错。
江暖一出门,顾朝阳小心思又来了。
飞快从他的轮椅上下来,怕抻到伤口,慢吞吞蹲下来,才用力推他自己那张床。
招待所房间本来就不算大,被顾朝阳这么一推,两张单人床瞬间就挨在一起了。
顾朝阳一看,有点心虚。
但是让他再把距离挪开,他又不愿意。
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顾朝阳干脆直接把灯关了,自己跑进被窝。
等江暖回来一开门,顾朝阳就飞快拧开手电筒。
一道光照着江暖面前的路,顾朝阳小声招呼江暖:
“快进被窝呀。”
江暖眼睛一扫,就看出来屋里格局的变化了,她故意惊讶道:
“哎呀,这招待所的床竟然自己长脚了,怎么还跑一起去了?”
顾朝阳做贼心虚。
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挡住脸,假装没听到。
江暖笑出声。
她今晚没看书,因为明天要早起画图。
来津市之前,她不确定目前的生产能力,但是这几天泡在机械一厂,看到车间上下一心,让江暖信心大增,所以在回去省城之前,她还有几张图纸要画出来给于老。
进了被窝躺好,江暖一转头。
好家伙,顾朝阳凑到了床边,简直就是跟江暖脸贴着脸。
江暖伸手把他脸推开:
“你不嫌挤得慌吗?”
顾朝阳不干,被江暖推回去,他又偷摸摸往前凑了凑。
直到再挤就要挤到江暖那张床了,他才停下,神神秘秘道:
“江暖,我有个惊喜要给你,但是可能要等久一点儿。”
“等多久?”
“不知道,可能要等三五年吧。”
江暖:“……”
三五年之后,咱俩早就各自奔天涯了。
你那惊喜还是自己留着吧。
顾朝阳说完想起来,他还没写日记,又往自己床上挪了挪,坚持打着手电筒写日记。
因为不舍得花钱再买个日记本,再加上小汽车是给江暖买,顾朝阳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每天晚上写日记的时候,最后再记一笔账单。
年月日一写完,顾朝阳就认认真真写下一行大字:
我要给暖暖买小汽车!
今天问路那个,个子才一米八、比我矮好多的丑八怪,他都有小汽车!
暖暖凭什么没有?
等买了小汽车,就让暖暖开着车来接我下班!
再带我去国营饭店吃饭,还要带我去看电影!
我觉得红旗轿车好看,据说成本价要块钱,售价只需要元左右,但是有一个问题,相关单位年汽车配额都很少,私人更是不允许买。
不管了,先攒够钱再说!
(注:我现在有500块钱,-500=,也就是说,我还要攒块钱才够!)
合上日记本,顾朝阳觉得压力好大哦。
他要多久才能薅够那么多钱?
江暖没偷看顾朝阳写日记,正在琢磨顾朝阳的生日礼物。
早就想好要做什么了,只是这几天太忙,根本没工夫准备。
她又跟顾朝阳确定一遍:
“你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顾朝阳正在走神,闻言想都没想就道:
“有,想要块钱!”
江暖:“……”
冲着顾朝阳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给你个机会,你再重新说一遍!
顾朝阳自己也吓一跳,赶紧用被子蒙住脑袋:
“我不要了,我睡着了。”
不能说,不能让江暖知道,他要给江暖一个大惊喜!
江暖冲着他挥了下拳头,也裹紧被子睡觉了。
顾朝阳睡着之后,开始无意识朝着江暖这边蹭。
蹭啊蹭,没一会儿,他脑袋就霸占了江暖一半的枕头,把江暖给挤得快要贴墙了。
顾朝阳终于满意了。
闭着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江暖脖颈边儿,睡得更香了。
小两口睡熟了,屋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一片宁静祥和。
而此时他们才二十岁的老大哥江渔,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拉练拉到一半,被迫跑去救人,明明一点儿接触都没有,但是巧妹和那大娘就是“哐哐”下跪非要报恩。
随后大娘一声吆喝,半个村的人都跑来了。
一副恨不得当场压着江渔跟巧妹入洞房的架势。
幸亏江渔机灵,递了个眼色,连忙让战友趁乱跑了。
闻讯赶来的连长,先安抚了激动的大娘一家和村里人,才扯着江渔进屋单独说话。
“江渔,你怎么回事?”连长皱眉,“李勇回来跟我说过当时的情况,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脱身才对。”
江渔鬼鬼祟祟凑近门口,确认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回头小声道:
“连长,我觉得事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