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一个飘渺如仙的倩影踏入毗陵城主府。
顾遥坐于首座,对她道:
“师小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解决你我之间的纷争。”
“哦,如何解决?”
师妃暄道:“若是顾兄可以退出江湖,不再干涉天下纷争,和氏璧的事,慈航静斋可以既往不咎,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师小姐说笑,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师妃暄悠悠一叹:“天下一统的契机已现,妃暄对你仍是抱有一丝期望,故才勉力一试。现在想来,终究是不能。”
顾遥轻笑,不置可否:
“师小姐刚才说统一的契机已显,看来慈航静斋对于能平定天下的人选,已有了决定。”
“确实如此,李阀的李世民公子果敢敏锐、才智俱佳,正是妃暄心中的不二人选。”
“哦,有着济世安民之称的李世民么!
可据我所知,他是李渊的第二个儿子,上有大哥李建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杨广二世而亡的教训在前,李渊多半不会选择他继承大统。
如果李世民想上位,李阀不免要发生内斗,兄弟相残,这点,妃暄可有考虑?”
“天意如刀,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但立嫡立长之理,并非正确,李阀天下,有九成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如此英才在前,李渊应不会如此短视才是。”
“原来妃暄是这般认为的,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顾遥摇了摇头。
“自然可以。”
师妃暄微微颔首:“不过在此之前,仍是要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
“妃暄意欲何为?”
师妃暄叹道:“妃暄并不崇尚武力,武力并非解决事情的最佳方式。
但有时候,这也是唯一的手段,妃暄此次,带来佛门四大圣僧的约战书,不知顾……”
话未说完,一个冷冷的嘲讽,从门外飘然而入。
“慈航静斋枉有虚名,竟要以大欺小,还仗着人多,对付我家公子,实在有欠光明。”
婠婠素衣赤足,已径直落到顾遥身边,皓腕勾住脖间,态度异常亲昵。
师妃暄虽然从没见过婠婠,但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定是魔门阴葵派最新一代的传人,她命中注定要对付的对手。
“这位师妹,不知如何称呼?”
“师妹,为何不是师姐呢?”婠婠娇声道。
“称呼不过表象,如果师妹介意,我可以改了称呼,再问一遍。
不知这位师姐,如何称呼?”
师妃暄恬淡如菊,如是问道。
“宠辱不惊,波澜不惊,妃暄妹子的剑法,想必是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婠婠打蛇随棍上,直接当起了姐姐。
“与婠婠师姐相比,或还有些不足。”
师妃暄又微微扫了一眼顾遥,道:
“婠婠师姐,其实你不该来,你今天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我。
顾兄和你们魔门之间的关系,并非如你现在表现的那般亲昵,对吗?”
婠婠趁势松开了手,幽幽一叹道:“我看你不顺眼,本以为是功法的缘故,现在看来,妃暄妹子,你真的很讨厌呢!”
“不巧,妃暄亦有同感。”
“呵呵……”
婠婠露出银铃般的笑声:“我俩之间,注定要有一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此地一状高下?”
“婠婠师姐有意,妃暄又岂会拒绝。”
“真的吗?不过婠婠其实是开玩笑的啦!”
婠婠巧笑嫣然,突的,身影一荡,纵飞而出。
丝丝缕缕的真气溢出,整个房间倏地一暗,空气“哗哗”流动,仿佛被瞬间抽尽似的,让人呼吸急促,难受至极。
婠婠则像从最深邃的黑洞梦里钻出来的幽灵般,人未至,右手袖中飞出一条细长丝带,毒蛇般师妃暄卷去。
声势凌厉至极,可偏偏没有半点风声,又或劲气破空的应有啸响,诡异无比。
顾遥瞧在眼里,不由得赞叹,婠婠不愧是阴葵派创派以来,最为杰出的传人。
比起半月之前,她的天魔大法又更进一步。
而在她面前的师妃暄,面对这奇诡的攻势,神色恬静如常,飘身而起。
同时,色空剑“嗡嗡”颤鸣,似通灵一般斜飞出鞘,落入一只玉手之中。
随即,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出,带着飘渺无尽的意味,点上丝带的端头。
“砰!”
气劲相交,空气顷刻间沸腾起来,两女俱是娇躯一震,平分秋色,各自飘退些许。
婠婠一声轻吟,凌空飞转,整条长达三丈的丝带在反震的力道下先现出波浪似的曲纹,然后变成十多个旋动的圈环,罩向师妃暄。
师妃暄周身亦是清光缭绕,一道道璀璨的剑芒自虚无中生起,去势追光逐电,寸步不让,迎向那漫天飘零的丝带。
砰砰砰砰……
劲啸锐气连绵不绝,两女宛如繁弦急管,于刹那间,连拼十数招。
气劲激荡翻涌,每招都是全力出手,凶险凌厉,又是以快打快。
只见在剑光带影间,两女身影倏进忽退,忽上忽下,持续不断的纠缠在一起。
明明是杀机汹涌,生死一线,却又是那么的优雅妙曼,飘若浮云。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曲倾城妙舞,美不胜收。
顾遥姿态闲适,丝毫没有阻止她们的意思,悠悠然端起茶杯,轻茗茶水。
两女此攻彼守,你进我退,攻守互易,此起彼伏,全力拼了三百多招后,具是面红娇喘,真气不济。
不约而同聚起功力,发出最后一招。
“轰隆!”
两者交锋,丝带被无坚不摧的剑气撕裂,师妃暄亦被婠婠天魔真气击中。
两女同时发出闷响,嘴角溢血,娇躯更是抑制不住的倒飞而出。
眼看就要撞到墙上,顾遥袖袍一甩,两道绵柔的真气翻滚而出,化解两女身上的后坠之力。
两人轻盈落地,眼眸对视,均是知晓,她们的武功处于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婠婠随即幽怨旋看向顾遥,委屈的道:
“我的公子呀,我可是你的丫鬟,你不帮我也就罢了,怎么连她也一起救了,你又是否瞧上了这个所谓的仙子?”
“其实我同时瞧上了你们俩个,只不过你太过调皮,一点也不听话,我瞧着,仙子或许会比妖女更有趣些。”
“好一个负心人,仙子高高在上,又怎么会跌落人间,你注定要失望的,你若是有一天后悔了,可千万不要来求我,哼!”
婠婠轻哼一声,消失不见。
师妃暄擦了嘴角上的血迹,重新坐下,神色不带丝毫变化的她,似乎根本没在意顾遥刚才说的话。
她提醒道:“顾兄,魔门诡诈,多半不怀好意,我虽不知道你与阴葵派是什么关系,万勿小心才是。”
“妃喧的关心,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们是敌非友,你还是继续说四大圣僧之事吧!”
“实际上,以妃暄的意愿,不愿与顾兄兵戎相见,只可惜,很多事并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和氏璧之事,牵扯重大,也终究要有个结果。
不知顾兄,是否参破了和氏璧的秘密?”
“妃暄目光如炬,我的确略有所得,只可惜和氏璧在我参悟之后,已彻底化为飞灰,就剩下这么一小块金角。”
顾遥将怀中和氏璧残留下来的金块,抛给了师妃暄。
师妃暄看看手中的金块,道:“顾兄果然是福泽深厚,与四大圣僧一战,想必你也不会拒绝吧?”
“不会,我实际上期待已久。”
“那好,一月之后,佛门四大圣僧将会联袂来访,还请顾兄做好准备!”
“可以,时间你选,地点我定,就定在毗陵城外的太湖上吧。”
“可。”
…………
随着秦文超将江都攻陷,一月的时光很快过去。
这一个月来,各方势力、大大小小的武者闻名而来,不断汇聚毗陵城,城内的客栈,也很快人满为患。
不过武者身具内力,风餐露宿亦是家常便饭,索性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直接在街边又或是野外,幕天席地,苦苦等待,只为目睹这影响天下局势的重要一战。
顾遥在洛阳一役,与宁道奇交手,并让宁道奇负伤,虽是以和氏璧之能,偷袭得手。
但这一战绩,已足以让他位列天下顶尖高手的行列。
再加上近期吴军攻占江都、扬州等地,声势大震,明眼人都看得出,南方的萧铣、林士宏都不是吴军的对手,在宋阀不出的情况下,大有横扫南方之势。
以南统北,这在历史上虽未出现过,但也并非不可能,只要起势够快,如滚雪球一般,形成滔天大势,一统天下,近在眼前。
这也是慈航静斋,要请出四大圣僧,针对顾遥的原因。
顾遥并非他们心中合适的明君人选,一旦他夺取了天下,不利于天下百姓。
是不是傲慢不去说他,但慈航静斋也的确拥有这样的实力。
原着中,慈航静斋亦是派出宁道奇和四大圣僧针对武功尚未大成的寇仲。
为寇仲与李世民争霸天下的道路上,设下重重阻碍,差点功败垂成。
要不是宋缺这个大宗师级别的老丈人出兵相助,他根本不可能和李世民南北对立,平分天下。
可惜,宋缺终究败给了与梵清惠曾经的一段情,收刀隐居岭南,不问世事。
寇仲也输给徐子陵的兄弟之情,将半个天下,拱手相让。
慈航静斋这种不要脸的功底和手段,也无怪乎屹立不倒,名垂天下数百年。
这四大圣僧,许多年轻一辈或许没听说过,但对于老一辈来说,如雷贯耳。
慈航静斋出动四大圣僧对付顾遥,在许多人看来,实有以大欺小之嫌。
也惊讶于顾遥狂妄,竟敢答应与四大圣僧决战,不知天高地厚。
有些人亦暗自叹息,这顾遥崛起之势,怕是要被拦腰斩断,此后,只能在寺庙之中,诵经念佛,聊此残生。
决战之日很快到来。
无数群豪来到毗陵城外的太湖边上,几乎把太湖沿岸,全部占满。
湖中,顾遥负手而立,站在一叶扁舟之上,环顾人群,朗声道:
“四大圣僧既至,何不现身一见!”
“阿弥陀佛!”
顿时,四声佛号响起。
声音不一,声调有异,有的清柔、有的朗越、有的雄浑,有的沉哑。
但四种声音相合,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四方。
四个相貌特异,各具奇相的老僧缓缓从人群中走出,面对碧波荡漾的湖水,亦是不停。
双足踏于湖面之上,一步一步的向顾遥靠近。
上善若水,凌波微步,只这一份修为,便知四大圣僧的武功,堪称绝顶。
四僧之中,一位枯瘦黜黑的老僧开口道:
“施主行事乖张无度,兼之私欲过重,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但为了天下芸芸众生,终是迫不得已出手,对付施主。”
顾遥嗤笑一声:“何为私、何为公,又何为天下、何为自己,老和尚何必说这些惹人耻笑的借口。
我今日一战,只为自己,印证所学,如果你们能赢我,那也是你们的本事。”
老僧摇头:“施主此番言语,显然是信奉己道,只要利于自己,便是有损天下,亦可为之,魔念深重矣。”
“无聊的废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多说上半句,亦是嫌多,顾遥不耐的道:
“四大圣僧之中,嘉祥以枯禅玄功称冠,帝心用大圆满杖法次之,接下来,才是道信的达摩手和智慧的心佛掌。
却不知,你是哪位?”
老僧答道:“老衲嘉祥。”
“好,既知姓名,多余的也不必再说,嘉祥,接我一招吧!”
顾遥双手一拍,排山倒海的气劲狂涌而出,立时激起千重之浪。
重重浪涛被掌力引动,骤然拔高升起,于半空中旋转飞腾,似怒龙一般,俯冲而下。
数丈距离,一跃而过,怒龙席卷而来,涛声浩荡不绝,宛似龙吟,就好像真的有一条水龙,在湖底之下,兴风作浪。
气势煊赫,威压四方,非但是嘉祥,连带着帝心、道信、智慧三僧,也全部涵盖在内。
嘉祥心中一凛,单凭这一手,这顾遥的实力,已不下于昔日的石之轩,甚至犹有过之。
还这般年轻,以后的实力更是不可估量,怪不得清惠会邀请他们四人出手。
此子实属武林正道的心腹大患。
心念思索间,他精修数十年的枯禅玄功如火山一般爆发而出。
脚下碧波荡漾的湖面,亦是掀起惊涛骇浪,于滔滔的浪花声中,声势骇人相迎上去。
“轰隆!”
两股水浪交汇,轰然炸响。
一道足有十数高的浪潮自湖中拔面而起,又坚定不移的朝嘉祥倾覆下来。
两人交手,他明显落于下风,而就在这时,帝心、道信、智慧三人也同时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