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万事俱备。”万菱轻声道。
水榭外一尾红鲤跃出水面，“哗啦”的声响差点盖过万菱的低声。
当晚，云落发起了高热，鸳鸯阁彻夜通明。
翌日，仍在宗正寺伏案处理政务的穆靖川听闻此事，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病得更重了？”穆靖川放下笔，沉声问道。
驰海恭声，“回陛下，昨日皇后娘娘命人将行宫上下都熏洗了一遍，熏洗期间将太后与后宫嫔妃都邀去了水镜台观戏。”
“但因为霄贵嫔久病未愈，担忧会传了病气给二位小皇子和邓才人，所以让单独去了水榭。”
“许是湖边风大，故而加重了病情。”
驰海没秉明在水镜台的冲突，但穆靖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韵婕妤与邓才人借故生事。
但驰海也说的在理，不论是在露天的水镜台还是在水榭，湖边风大都在所难免。
“调两个太医过去，”穆靖川揉了揉眉心，“若是等到朕回去，霄贵嫔的病还没有起色，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驰海一凛，忙连声应是。
不过没等他下去传话，穆靖川又问道：“贺儿如何了？”
“回陛下，大皇子今早喝过药，听说是睡下了。”
驰海耳尖，只听到穆靖川重重呼了一口气，片刻才道：“下去吧。”
一个痘疫，一个高热。孰轻孰重，穆靖川还是分得清的。
但他之所以还留在宗正寺，并非是昏了头，连朝堂都不顾，只为陪在儿子身边。
而是他得为身边人考虑，不论是前朝重臣还是后宫嫔妃，都有不少从未种痘或是发过痘疫之人，他得在宗正寺待满三日，确保身上不会沾染疫症，且期间不再去看望大皇子，才能离开。
只是，大皇子待在宗正寺，会是从何处染上的痘疫呢？
再次提笔前，穆靖川的心头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等太医拔除这痘疫，其他事都要往后挪。
然而穆靖川才刚批完一份折子，驰海都没回来，就听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来人！”穆靖川扬声。
“陛下。”有小太监赶紧推门而入。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不敢耽误，没多大会儿就赶紧复命了，“禀陛下，是大皇子院中吵了起来。”
“大皇子他，”小太监顿了一下，“哭闹着要您和皇后，还有梨妃娘娘。”
说罢，赶紧埋首于地。
穆靖川自然是不可能再去的，不然大皇子一哭就去，国事还要不要管了？
皇后也不可能来，她得管理后宫，就如昨日熏洗新宫，走得有人上下打点，再且皇后出身低，是没有种过痘的。
那就只剩梨妃了。
可梨妃和皇后自幼是手帕交，身份自然也高不到哪去，所以也未种过痘。
“让人回宫看看。”穆靖川道。
小太监应了声是，麻溜的出去传话，短短六个字，在他嘴里成了一句长话：“陛下有令，大皇子思念梨妃，若梨妃愿往，带来宗正寺。”
梨妃怎会不来？刚过晌午，人就跌跌撞撞的赶来了宗正寺。
“臣妾拜见陛下。”几月未见，梨妃一来就给穆靖川行了跪拜大礼。
看着眼前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穆靖川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贺儿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太医院倾囊相治，不会有事的，”穆靖川拿出手帕，“别哭了。”
可作为一个母亲，哪怕泪流尽了，血水也会化作泪从眼眶中流出。
“陛下，”梨妃失态的抓住穆靖川的手，“贺儿在哪儿？臣妾要去陪着他。”
滚烫的泪水透过锦帕流到穆靖川的手上，看着梨妃密布血丝的眼眸，他的心中也很不好受。
“先吃些东西，再沐浴更衣，朕让人带你过去，”穆靖川顿了下，“这些天，就辛苦你了。”
梨妃摇头，祈求道：“陛下，现在就让臣妾进去吧，贺儿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见臣妾了。”
“臣妾不饿，臣妾现在只想赶紧见到贺儿！”
穆靖川默了片刻，“也好。”
只是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不对，微皱眉道：“你隔窗陪贺儿说说话就够了，等他病愈了，你再好好照顾他。”
他还不至于为了儿子，眼睁睁的看着梨妃去送死。
虽然他气梨妃盯上了他的龙椅，但他也知道，后宫的女人，但凡膝下有儿子，就少有不盯龙椅的。
他最多让大皇子当个闲散王爷，让皇后与梨妃的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绝对不至于让陪了他多年的女人去染痘疫。
可穆靖川的一番好意被梨妃拒之门外，复又跪地叩首，“陛下，让臣妾进去陪着贺儿吧，哪怕染上痘疫，臣妾也心甘情愿！”
“胡闹！”
眼见着穆靖川都气到摔袖了，但梨妃仍伏地不动，显然是铁了心要进去陪着大皇子。
“痘疫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穆靖川喘了口气，“你若执迷不悟，就给朕趁早回宫去！”
这是连隔窗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了。
“陛下！”梨妃失声惊叫。
驰海赶紧上前去扶梨妃，低声劝道：“娘娘，陛下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再说，万一您也病倒了，别说照顾大皇子了，到时还得分出一半的太医去给您看病，这不是反倒耽误了大皇子的病情吗？”
梨妃流着泪，这才同意只隔窗与大皇子说话。
远远的看着看着梨妃被宫人半抱半搀扶的带进大皇子的院中，穆靖川闭了闭眼，长叹了口气。
希望有母妃在身边，他的贺儿能够安然无恙。
然而天不遂人愿，穆靖川回去没多久，就听那头又吵嚷了起来。
这次有驰海在身边，都没等他眉头一皱，驰海就赶紧出去问话了。
不料正好与过来传话的宫人撞个正着——
“梨妃娘娘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驰海被吓了一跳，“可是大皇子的病情加重了？”
只见宫人摇头，“大皇子的情况还是老样子，只有梨妃娘娘，突然间就吐血晕倒，太医诊脉说是急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