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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样?”

是夜,穆靖川揉了揉眉心问道。

自打从永宁宫出来,驰海就一直等着这句话,当即回道:“回陛下,霄贵嫔是一路哭着回去的,神情恍惚,看起来不大好。”

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听说一整日都未曾用膳。”

“什么?”穆靖川拧眉,“凌烟阁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驰海及时闭嘴,室内霎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摆驾凌烟阁。”半晌,穆靖川起身道。

驰海吃了一惊,连忙跟上应了声是。

他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不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陛下的心思揣摩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

以前不是没有受宠的嫔妃忤逆陛下心意说些不讨喜的话,但那些人要么被陛下厌弃了,要么也得被冷上一段时日,让她们自行体悟失宠的滋味。

就如叶婕妤,当初一心以为是荣良妃害的她小产,哭着闹着要陛下严惩凶手,而陛下哪怕心知凶手另有其人,对叶婕妤怀有愧疚,却也因不想面对她的哭闹而减少去揽月轩的次数。

后来更是被其哭闹不休而磨平了仅有的耐心,落到最后,叶婕妤又得软下身段去与陛下求和。

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哪怕有他的宠爱都不能在他面前任意妄为。

这是驰海伺候多年悟出来的经验,却不曾想竟在今日被云落给打破了。

荣良妃仗着与陛下多年的情谊,哪怕顶着太后的不喜,如今也还是被她怀上了皇子。

那霄贵嫔呢?没有家世,没有和陛下青梅竹马的情谊,她能走到哪一步?

驰海看着穆靖川的背影,心下有了新的考量。

……

“不必通传。”穆靖川从龙辇下来,吩咐道。

穆靖川来得晚,整个琉璃宫的灯火基本都已熄灭,只有寥寥几簇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驰海赶紧提了灯走在穆靖川身前照亮。

即便没有通传,但琉璃宫还是有不少人被惊动了起来,凌烟阁也不例外。

就在穆靖川快走到寝殿的廊下时,只见欲雪匆匆从房内出来,行礼道:“陛下,主子已经睡下了。”

驰海心下一咯噔,霄贵嫔这是又打算拦着陛下不让进?

却见穆靖川脚步未停,仍径直朝前走去,欲雪哪敢再拦,连忙让开退到一旁,才敢跟着走进去。

“嫔妾给陛下请安。”

谁知才刚走进寝殿,就见本该躺在床上安寝的人,站在床前一板一眼的行着宫礼。

穆靖川面色一沉,忽然后悔来凌烟阁了。

他今天晚上不出意外,是会留在永宁宫的。

荣良妃的性子他知道,为人的确嚣张跋扈了些,但要说害人,她向来是不屑做这种事的。

她骄傲自负,按她的话来说,她只要好端端的活着,便是对那些与她作对的人最好的报复,没必要纡尊降贵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叶婕妤的脸……总得有一个交代。

能查出幕后真凶自然是更好,没查出来,荣良妃身边的宫人总得进慎刑司走个过场。

然而醒来的荣良妃一知道这事,哭闹着要将人给放出来,甚至还要给云落泼脏水,就因为许丘曾指认云落。

就像他不认为荣良妃会做害人的事,他也不觉得云落会是这种人,更何况以云落的能耐,应当不至于能将手伸进永宁宫。

但他是耐下性子解释过了,又提醒她腹中孩儿容不得她胡闹。

可结果呢,幸好有诗涵和太医,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厌无理取闹之人,所以回了泽宸殿,现在来到凌烟阁,看到不同以往的云落,心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烦闷,登时又翻涌了上来。

不过来都来了,云落也不像荣良妃那般哭闹不休,便还是问了一句:“朕听说你今日未曾用膳?”

云落过了片刻才回道:“嫔妾用过一些。”

顿了顿,又补充道:“嫔妾谢陛下关心。”

因着穆靖川没唤起,云落说话时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这要放在平时,站上半个时辰也不成问题,但这次才刚回完话,就微微晃了下身子。

虽然幅度不大,但穆靖川还是眼尖的看见了。

“怎么了?”穆靖川大步走过去,扶住云落的手臂问道。

云落似是没料到穆靖川会突然靠近,身子瑟缩了一下便下意识的想将手抽回,“……嫔妾……”

“无事”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察觉不对劲的穆靖川的捏着下巴将头抬了起来。

满是泪水的小脸就这样撞入眼帘。

云落率先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便想抽出手臂退后,但奈何穆靖川不让,只能低头回道:“陛下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哪有宫妃面见圣上是哭丧着脸的,的确值得一句恕罪。

完了,驰海心里又是一咯噔,陛下才被荣良妃哭走,现在怕是又得走了。

来时他吩咐了小厨房的煮了粥端来,待会得让人赶紧拦回去,别又惹了陛下的眼。

驰海心里正想着,却听穆靖川的声音响起,“为何哭?”

虽然嗓音低沉,怎么也听不出半点心疼或是温柔的意味,但也没有烦躁或不虞,倒像是……

无奈?

穆靖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平日最厌烦蛮不讲理的哭闹之人,他都能猜到自己这句话问出去后,云落定是回他一句“因担忧叶婕妤而落泪”的话。

但在看见云落满是泪痕的小脸的那一刻,心头的确又烦闷起来,好似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春雨,心池被春水涨满,急需倾泻。

不仅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何自己要“自寻苦吃”,但云落显然是也没料到他会问,仍是低着头好似僵在了原地。

就好像他刚进门时问的那一句,云落也是过了片刻才回。

“……嫔妾一开始以为,陛下是来问罪的,但——”

哭意涌了上来,这次来得汹涌,没能忍住让其堵住了喉咙,又过了一会儿才道:“但后来发现不是……”

因为害怕而哭,也因为受宠若惊落泪。

比起荣良妃哭闹着要他遂她的意,云落的乖顺自然更合他的心意。

只是心里还有不得劲的地方,不过一时没翻找出来,只好作罢,换言道:“朕饿了,陪朕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