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狼王死了。
没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信息了。
但这只是猜测吧,是猖末首吓唬我…可恨至极。
北狼王会在某个时刻出现,痛击猖末首。
而我,只需宣泄我的恨意!
“猖末首。”
——“你叫的太晚了。”
“你迟早会死。”
——“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在诅咒我吗?我记得你攻击性挺强的啊。”
“一定……”
——“吼吼。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奉他了?”
是啊,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明明只有一面之缘。
——“灵魂又开始荡动了,你在思考?信奉我吧,我比他更懂得「开茫」。是发现自己无力的时候?”
不,不是那时候。
——“还是明白我不可战胜的时候?”
也不是。
——“或是发觉只有他能与我匹敌的时候?”
“不……”
——“还是……好吧,灵魂还是没反应。看来我也不适合开茫,怪不得我没悟出「开茫界」。”
——但我更懂得如何让你绝望。
——“死前的回光返照,或许能让你明白。”
——“接招吧,笑面。”
猖末首又喷出什么东西,在洞虚眼下,还是很大、很慢,我飞离地面便可躲开,定睛一看……
与蝎族战斗许久,我已能认出那辨识度不高的东西。
蝎子腿。
巨蝎的腿。
对了,还有一个疑点,蝎道韫更早进入另一个鬼域,同猖末首战斗过。
至今我还能回忆起他「伤稷瀑」、「履沙绝叶影」、「一泪一孤王」带来的压迫感。
强如蝎道韫,在猖末首面前,也会死?
那我凭什么冲出来……
对了,我以为我能救他们……为什么不探我的灵魂?
只因为看不起丧尸灵魂?
啊,对了……我曾背叛过他。
猖末首恨我。
果福寅、水鱼翁被诱鬼集影响得不成样子,却到现在都没被钩走灵魂,因为猖末首根本钩不走吗?不可能。他只是不想这么做罢了。
或是与他们无仇,或是在北狼王面前扮演最后的仁慈,他不想伤害他们。
但他唯独想杀我。
“阴月汐?往生道。”
“猬骨衣!鬼面!”
阴阳虎踏入黑潭,无数魂体冲出,却销声匿迹。
阴阳虎以违反身体结构的动作张开双臂,云游天际,不时旋转身体,两脚如鱼般扭动。那动作就像一条鲸鱼。
他嘴角延伸到腹部,整个肚皮都变成下颚,他张开嘴,发出幽幽悲鸣。
他变成了鲸鱼!?
阴阳虎月瞳血红,从高空俯冲下来,妄图将我吞下,他身形变得如鲸鱼一般巨大,仅低头便击碎天边黑雾。
他下颚出现蓝色火焰,微微偏头。
郜昌抬腿喘着粗气,巨大的恐惧让他不禁冷汗直流,仔细看去,他鞋底满是暗黑血迹。
这一脚,让他脚底渗血。
“跑!郜昌!苏诧!快跑!”
我甚至一时忘了称呼他们代号。
我只想让他们逃离此地。
“吞光射线!”
射线击不穿他。
但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至少给其他人留下逃跑的时间。
我用舌鞭卷起蝎子腿,击飞干部们,一拳打向猖末首即将咬合的嘴。
让他合口慢了一刻,我飞出他牙缝之间,手勾着他唇边转身,趴在他下巴外面,两手燃出紫气。
“荆石半散!”
两手抓起黑刺石划圆,扯出一片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尖刺的黑石刃片,划开猖末首下巴尖端,不停持拳打他创口处。
猖末首身形在头撞地面前缩小,嘴角回到脸上,四肢贴躯干伸直,神态似蛇。
虎鼻翻涌黑气,化为乌云,一只纯黑龙爪踏出,在阴力加持下,待江蟒未能成功的凝实龙爪,竟被阴阳虎完成。
龙爪碾碎猬骨衣踩在我肚皮上,皮层被爪揉得离开骨肉,碎得不成样子。
疼痛使我面目扭曲,大概现在样子很丑吧。
不能眼睁睁等死,把猬骨衣加强,重新套在血肉组织里,反伤击溃龙爪,得以喘息。
蛇形虎嘴两侧各出来一根外翻獠牙,比额头更高,血月瞳里出现不属于食肉动物的黑横瞳孔,四爪扭曲化蹄,以獠牙作角,形如野牛。
这野牛还红温了,踏空奔跑速度飞快,我扶住肚子上即将脱落的肉块,振翅逃离,还是被他牙角挑破了翼膜,飞不了多远便跌了跟头。
牛形虎还是撞到地上,溅起烟尘、土块,里面伸出一只二指柔软虎爪将我缠住,那阴阳虎没了脖子,头缩进躯干里,四只脚分成八只,形如章鱼。
“你他妈是什么邪性东西啊!”
……
我重生了?
青从黑色泥潭中爬起,只觉头疼欲裂,但周围太过恐怖,他不敢叫出声来。
被蝎道韫老祖夺去身体的滋味不是很好,可以说很差。
那一瞬间,他开始后悔在这个时机竞争夺魁。
但现在醒来,发现神识海中竟没有了老祖的身影,修为却是长进之后的样子。
“我……自由了吗?”
青高兴了。
直到神识探知到鬼天王踏开往生道,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钻出来,他才回过神来。
那个魂体披盔戴甲,背挂披风,两臂钳上伸长刺,脊延节肢紫尾钩。
他像是战神,又像是君主。
蝎道韫输给鬼天王了!?
“该死……该死的……”
他想起身逃离,却发现下身根本不动。
啊……原来我被腰斩了吗。
“起来!”
“谁?”
“是我!”
这地方太过诡异了,我得赶紧接回下身,腿能动了直接跑!
“说话啊,本座是你老祖,还没死呢!”
“蝎……道韫皇?”
“快点治疗下身,试试能不能从这泥潭里出来,这战场,没有本座根本没法打!”
“您没死?!真的假的?您不是从阴月汐里……”
“黑大虫夺不走孤的灵魂,这么多代帝王流传,怎么会轻易被他夺走!恰巧他打开阴月汐,孤才能借此化出实体过来,刚才孤扇了你几百个耳光都没反应。”
青再大的野心也不敢违背老祖,只能壮着胆子尝试一番,“这泥潭是阴阳虎的阴月汐,他能锁住我,根本出不去!”
“他大爷的……”
不远处,李森翻滚过来,扶着头起身,寻找郜昌苏诧的踪迹。
刚才他们俩站得靠前,李森站得靠后,没被打到一处去,正因不知该做什么而惆怅。
他发现了青。
“卧槽,蝎道韫你没死啊,还能打吗?”
青本想拒绝,但蝎道韫早他一步喊道:“来的正好,快把这泥潭扯开,孤才能去救笑面!”
“这泥潭……是阴月汐吧,你怎么被困在这里了?”
“身体太弱,哪怕孤适应了这个强度,也被他算计,困在阴月汐里,等我破出来,发现只有灵魂在外面,肉体还困在里面。”
“那你现在是鬼?”
“不是……也算是吧,快些,解开了没?好好好,你有办法让我快点接上身体吗?”
“尸气可以接……但是好像只有丧尸可以。”
“死马当活马医吧。”
“嘛意思?”
“别犹豫了,快点!”
声音太大,有些震耳李森捂住耳朵,而后剑步上前,运行尸气灌输进青体内。
虽说效果不佳,但借此拟态出连接躯块的血肉,之后也能方便许多。
阴阳虎变成牛,撞出气流,吹得李森长发飞扬。
“小子,还能快些?”
“没反应啊,咱们不是一族,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善……”
青感受着自己下身逐渐恢复知觉,却动都不敢一动,不然又要被附身去战斗,明明……
“皇,要不您先试试借汉、彦、昱的身体?他们比我比我强啊……”
“你当孤不想?心脏在孤身上,本座能去哪?”
“好吧……”
青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逃避,眼神一横,两臂化钳砸地,欲让上身离开此地。
可手臂却让李森死死抓住。
“对了,你还记得巨噬范顺不?”
不好!
范顺,我可是跟他结下血海深仇!
“我家干事哥哥,有一神通,能让一个拔除全身骨头的弱小异能者不死,现在还在秀区旗帜上挂着。”
李森咧嘴坏笑道,满嘴尖牙此刻格外凶恶。
“我可以先砍下你的头,再让你不死,然后挂起来给范顺当沙包。他很能打,估计平时没少练功夫,估计很乐意有一个能让他看一眼就想出全力的沙包。”
“老祖救我!他想偷袭我!”
“嗯……”
魂体不见身形,四周却能感受到阴冷。
“谁给你的勇气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在你参加竞争之前,没做好为蝎族献出生命的觉悟?彦到底是怎么输给你的,懦夫。”
“小子,把阴月汐打破,本座现在就归体。战场瞬息万变,不可再耽误了。”
李森一改阴暗表情,呆呆看向黑潭,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打破。
“等等!皇!我可以把心脏掏出来……”
“连为族群而战都逃避,你还修个什么仙。”
话音刚落,青眼中便没了光,后仰躺倒。短暂一瞬,他两臂蝎甲换样,抓起胯与上肢贴合,套上蝎甲。
“孤早说过,能动便可。辛苦了,小子。”
蝎道韫踏步生风,口中轻喃:“「履沙绝叶影」”,便只听清个「杀」字,他已冲进战场之中。
……
“「杀稷瀑」!”
猖末首本胜券在握,面上无悲无喜,只顾攻击炫技,直到这个象征性极强的名词出现,他才露出惊慌之相。
“蝎道——”
惊还没喊出来,嘴上便被扎成蜂窝,丧失语言能力。
接着,那异形巨虎便全身松软,成了吸满水的毛巾,杀稷瀑每落一次,便多挤出一滩血来。
我趁此机会闪远,难以扼制上扬的嘴角。
“呵呵呵……”
死亡的压迫感还是太强了,强到令我恐惧。情绪会使我失去判断力,我需要理性来保证我的决断是我觉得正确的,为了保存理性,我不能恐惧,甚至不能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我不能让任何影响判断,应对恐惧、悲伤等负面情绪最好的办法,是笑。
是表现自信与胜券在握的笑。
哪怕这会有些病态,但我觉得有用,便是有用。
下一步要做什么?
若是恐惧的我,大概有一半几率会逃跑,因为这是逃跑的最好时机,那时候我不会再更多考虑之后的一切。
但理智的我,绝对会在此刻众望所归之时,打败,甚至杀死阴阳虎。
我能做什么?
我不需要打出战绩,我只需要在灵魂之道解除兽群的控制。
催动魔气化成皮肉,包裹住内脏大肠,我怎么说也是丧尸的肉身,暂且死不了。
调整内脏归位,思绪也被其带离。
猖末首能让蝎道韫丢魂、能让伊羚斯等众兽丢魂、能夺待江蟒的魂——
想起他扔来的蟒首,我便定下结论。
龙云步,那绝对是待江蟒的神通,我曾亲身体会过,错不了的。到底是猖末首学会了,还是他根本就是附身待江蟒的魂?
大概率是后者,毕竟阴阳虎不是云属性。
可能有人能接下阴阳虎「诱鬼集」,但能打破控制的,只有我一个。
所以我不能离开,不然猖末首会赢到最后,到时候,他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哼,他恨我至极。
那么我该如何让他对我出招?或者说,我能活到他出招之前吗?
让他只对我出招很难,最简便的方法是让他像之前一样,大范围使用「诱鬼集」。
可他不诱我,我不能解开控制;我不解开控制,他有把握撕碎我,更不会诱我……死局。
“哼哼……”我吐出半口气。
“呵呵,此刻还能笑出来,难怪你能封叫「笑面」。”
“哼……诶呀我靠你贝丫崩巴郎@#$%”
这一刻我才发现,阴阳虎在背后低语,神识竟一丝窥探不见!
他只露一颗虎头,巨大无比,像幽灵一样漂浮,满脸怨气。
“开始胡言乱语了?”
“「吞光射线」!”
我止不住狂笑,将恶魂一般的虎分成上下两段。
上半只还在漂浮,下半只加速俯冲。洞虚眼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而后彻底没了作用。
双眼传递刺骨的痛楚,我本能地用手捂住,手心满是粘稠液体,虽看不见,也知道这绝对是血。
黑暗使人慌乱,我更需要大笑来保持冷静,幸好,我还有耳朵,能听见救赎。
“「一泪一孤王」。”
“杀稷瀑。”
破空声之后是老虎的哀嚎,直到心跳成了最清晰的声音,才敢庆幸我竟能活到周围安静下来。
不愧是战天王,都这样了还能分出心思保护我,控场能力一流。
猛然间发现,我病态的狂笑声,竟让我有一丝感知力。
对了,我不光是蜥蜴,还是蝙蝠。
之前只会用鬼面蝠提高听力,没想到失去视力后,听觉能发挥如此作用。
捂着眼镜的手没有摸到异物,看来没有像鬼面蝠一样彻底放弃视觉,从眼眶里多长出一对耳朵来。
耳朵好像变形了,摸摸……果然变尖了,是不是像精灵一样?
等视力恢复,一定去照照镜子。
“探循耳。”
念出脑海里蹦出的名称,周围的一切好似在耳中有了形状。
虽不及洞虚眼细致入微,却能关注任何风吹草动,平衡安静的是石与大地,行动不息的是水与气流;庞大迅捷的是擎天兽虎,飘渺恍惚的是冤魂无数。
我是茫茫大海上独行船的航海家,是入云山巅断崖处的挑战者,失去指南针和一切能认清方向的线索之后,我便没了希望,胡乱地踱步。
蝎道韫是夜晚明目的北斗星,是风送来我手边的地图;探循耳是引我前行的灯塔,是绑我跳崖后生的麻绳。
信念与命运未弃我而去,我……
我平踏山峦,背拥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