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道炽热的等离子射流,擦着那“人”的身体左侧轰过,消失在深空!
它立即睁大眼睛,胸口起伏,惊恐地看着缓慢飞行,越靠越近的“信念”。
红蓝两色的机甲放下手臂,臂炮收缩回臂甲内。陆明狞笑着反问:
“生理反应模拟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怎么,你还玩起悬念来了?
“你觉得这个捏造出来的问题,能换取你们的性命?”
连接着巨兽头颅的人型生物表现出极其生动的惊恐,看起来并不像装的。
陆明一面紧紧盯着这个东西和它头部上方那些静默的巨兽头颅,继续问道:
“我很好奇。
“你们的“万兽之母”,被我宰掉前曾经说过,你们吞噬星空的力量源头是“兽性”。
“可为什么你这么像人?
“不止外貌,你的情绪反应、生理反应,全都和人类无异。”
人形生物摸了摸“信念”炮火飞过那一侧的皮肤,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被命中,快速说道:
这是我们的能力。
我们以兽性征服,再以同化吞噬。
抵达一处文明后,我们会筛选出这个文明的主导种族,只要这个文明的主宰是碳基生物,我们都可以吸收、同化对方。
而我,现在与你对话的这副身躯,就是一个人。
如果你对我进行基因检测,会发现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陆明冷笑一声:
“这我信,你能骗过我的感官,也一定能骗过我们的医学检测。
“但人类可不会在太空里这么挂着。”
当然,这副身躯,是更优秀的“人类”。
是你们的下一阶段——如果你们想要成为真正的星际生物,这是一条最适合你们生物学特征的路线。
你们称之为:基因飞升。
“嚯~”
此时,保持匀速前进的“信念”,距离目标已经不足一公里:
“你连基因飞升都懂?”
这个称呼是从你们的文化中学习的。但这个词汇的本质,就是——我们。
我们是完美的生物,曾经,在抵达你们这个超星系团之前,我们几乎征服了遇到的一切存在……曾经。
陆明扬了扬眉毛:
“所以,你们来自河外星系?”
来自……
人型生物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说道:
这就说来话长。
更准确地说,来自另一个巨型超星系团。
陆明眯起眼睛:
“巨型……你们甚至不属于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
是的。
按照人类文明的说法,我们的来处是拉尼亚凯亚外的一处“长城”。
陆明、激光鸟,以及远方的震荡波,全都沉默了。
机甲驾驶舱中的少年立即将手中的战锤拎起,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以防对方在用过于恐怖的概念转移他的注意力,伺机进攻或逃跑。
此刻,他已经漂浮到对方五百米内。
陆明深呼吸一下,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
“你说的长城是?”
武仙-北冕座长城。
数秒内,“信念”的驾驶舱与频道中没有任何声音。
陆明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良久,震荡波的声才在频道中响起:
“我曾研究过它们的种种特征,兽群确实拥有适应星海远征的能力。
“但我没想到,它们来自如此遥远的地方。
“它们横渡群星与‘空洞区’,而这个过程必然以亿年为单位进行。
“即使最好的塞星探险家,也没办法抵达那么远的地方,至少没有活着传递回消息。”
陆明点了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讲,面对此等宏伟到无可计数的空间尺度,塞星人与人类的区别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共享同样的茫然与无力感。
打个比方,这一刻,两个种族之间的异同,就像蚂蚁与螨虫之间的异同。
因为它们面对的空间尺度,是欧亚大陆的大小。
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Laniakea Supercluster,简称LaniakeaSc),是银河系所处的超星系团,一个人类无法依靠直觉感知的的宇宙巨构,一张立体而浩瀚的群星之网。
拉尼亚凯亚一词源于夏威夷语,意为“无法丈量的天堂”。
该超星系团包含约10万个星系,范围约5.2亿光年,是银河系的10万倍,包含室女座超星系团、长蛇-半人马座超星系团,以及最为神秘的孔雀-印地安超星系团。
而太阳系所在的银河系,就处于室女座超星系团的一角。
如果拉尼亚凯亚是一头巨牛,那么银河系便是它身体上的一根汗毛。
而武仙-北冕座长城,则是以重力结合的巨大星系集群。该长城长度最长端横跨100亿光年(30亿秒差距),另一端的长度则是72亿光年。它的命名源于其在地球上的投影位置,在武仙座和北冕座。
该宇宙巨构的红移值为1.6到2.1,距离地球约100亿光年。
在这样的宇宙尺度之下,人类曾想象出的种种创造世界的神明,都如尘埃般渺小。
而那“人”也露出缅怀的神色,苦笑着说:
与你们这些拥有“家乡”的种族不同。
如果用人类的语言类比,那么我们就是宇宙中的候鸟。
迁徙就是我们生存的方式。
我们种族的起源已不可考,过于漫长的岁月,让我们遗失了太多记忆——当你的种族足够古老,即使是最可靠的信息载体——基因,也必须对存储的内容进行迭代和取舍。
起初,兽群甚至并不是兽群——我们曾是别的什么。
甚至有可能是某种碳基-硅基混合生物,纯硅基也说不定。
而关于我们的来处,我只记得一个名字,那是所有枢纽即使失去一切记忆,也不能忘记的名字。
“是什么?”
类人的怪物抬起头看着“信念”,目光中尽是迷茫——
士兵。
更准确地说,是逃兵。
我们似乎是一场古老战争中的逃兵。
那战争古老而遥远,它并非发生于长城或另一个超星系团,那些星海也只是我们逃亡路上途经的地方。
而我们特有的吞噬能力、无可比拟的生存与同化能力,皆源于士兵的身份。
总之,在横跨一片又一片星海的过程中,我们逐渐演化、扩散,成为了势不可挡的兽群。
我们吞噬群星,繁荣昌盛,一支又一支从我们中分离,扎根到不同的星系和星球。
有些完成了我们的传统,劫掠,而后离去,回归最大的种群。
有些则在入侵、吞噬的劫掠过程中,与对象融合得过于彻底,与我们有了根本差异。
于是它们或另选方向离开,或干脆扎根在占领区,成为新的星球生物。
而这样也很好,兽群允许它发生。
只要存续,就是成功。
陆明扬起了扬眉毛。
单纯说这种种群存在方式,他倒是从未想过。
即使属于硅基生物的塞星人,也是有家乡,有故土的种族。
而兽群原本所属的种族,似乎是某种星海之间的漂泊者。
但更让他感兴趣的是……
“你说的‘战争’,究竟是指什么?发生在谁和谁之间?”
陆明清晰地记得,被他杀死的第一头巨兽,奇美拉,曾对他提起过一场高于尘世的战争。
人形生物摇了摇头:
具体是什么战争,发生在何方,我并不知晓。
兽群的每一个分支军团中,只有负责传承的个体才有权知晓相对完整的记忆。她们的职责,便是将兽群与那危险的记忆之间隔绝开。
她只会把一点点有关我们起源的记忆,分给有资格进行决策的节点——即枢纽们,所以我只能共享到一些基础信息,但不知详情。
但我们这一分支的传承者,已被你所杀。
“……”
陆明哑然。
他知道,对方所说的,依旧是奇美拉。
但……
不对。
少年摇了摇头:
“你给出的信息是有漏洞的。
“如果你们是某场战争的逃兵,那你们还有时间在宇宙中播种,甚至制造分支种族?
“你自己说的,有什么东西在追逐你们。
“追逐你们的东西,难道不会抹去你们的所有分支?”
人形生物再次摇头:
追逐我们的东西,并非来自那场战争。
在进入你们的超星系团之前,兽群早已脱离战场。
我们确实逃脱了某种不可知的职责,也因为未知的原因,必须铭记自己逃兵的身份。
但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兽群永远在迁徙,名为逃亡,但无人追逐。
而兽群的吞噬与生存的能力,让我们比绝大多数种族更加优秀。
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这样自由地翱翔于一片又一片星海,相对永恒地壮大下去。
但噩梦,发生了在进入进入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后。
更准确地说,是进入其中的室女座超星系团时。
陆明注意到,这个一直对宇宙低温毫无反应的“人类”。忽然颤抖了一下——
在那里,我们遭遇了一种捕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