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乐口袋里装着一小叠名片进入会议室,搜寻座位。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某大型银行的客户,受邀参与这次的新家庭财产规划的沙龙讲座,因为是银行举办的,办得相当有学术性。
幕布、讲座话筒和规整的椅子都和大学的大教室差不多。
乍一看像是在上课。
来的人还要签到。
潘乐跟着来到签到区,落完最后一笔时,忽地注意到花名册上有邓霍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签名栏是空的。
嗯,这种活动,他受邀是正常的,不来也是正常的。
潘乐在这银行的存款为0,她才是这些人中突兀的那个。
她是李岚带入场的。
讲座的其中一个主讲人是某个精品所的高级顾问,现任大学讲师,与李岚曾经是同学关系,因此,她算是走后门进去的。
李岚喂特意吩咐她打扮得漂亮些、优雅些,除此之外,就是交给她一沓名片。
意思很明了,让她主动社交,结交人脉。
潘乐签完字找了个中间的座位坐下,讲座有好几位老师,分别说了几个不同的主题。
一个多小时后,讲座结束,进入自由活动时间,可能因为宾客中以女士居多,场内特意安排了插花体验。
潘乐对插花一窍不通,呆看着无所事事,这种场合,她内心里还是有些怯场,想到自己可能一片名片都发不出去就一阵虚汗。
她觉得李岚可能高看她了。
不过换另一只角度看,高看也意味着看重。
她暗呼了一口气,到近前观摩一番。
一位穿着旗袍的老师细声温语,悉心指导各位有兴趣的人士,参加的人并不多。
“插花是一个人美感的体现,每个人……”
老师鼓动其他围观的人一起参加这雅趣的艺术。
潘乐被鼓动到,她拿了些花草跃跃欲试,考虑到自己不熟练,只拿些简单的材料练手,她旁边的一位女士更甚,仅拿一株水仙。
那水仙长了五片叶和一朵花,有的高有的矮,拥护着唯一的一抹白,是自然生长的结果。
那女士拿了剪刀,咔嚓一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将水仙从中间拦腰剪断。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要折腾呢?
潘乐下意识望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还是那五片叶子和一朵花,因为没了根,便用一根木棍穿插而过,当作固定点,女人的手一拨一挑,重新组合成错落有致的一株水仙,宛若新生。
潘乐看得呆了,短短时间便改变了想法,眼下只觉得真好看,剪得真好。
这么一对比,刚才的水仙就显得平淡无奇了。
潘乐也顾不上自己的插花,上前衷心夸赞:“很手巧。”
那女士手上动作不停,将水仙插入一个瓷器中,把那些不完美不露痕迹地藏于暗处。
做完这一切后,女士这才抬眼看她。
“断了根的美丽,一时风光罢了。”
她好像因为赞美而高兴却又忍不住叹气。
潘乐没想那么多:“那也很漂亮。”
说这话时,旗袍老师走过,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夸赞一句便走了。
难道不漂亮吗?
潘乐心里嘟囔,又开始回想刚刚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她面前的女士说的话冒犯了插花老师。
她正思维发散时,女士打断了她的小差,问:“你是律师?”
潘乐受宠若惊,连忙掏出一张名片给她:“你好,我是宏目律所的律师,潘乐。”
女士接过名片,低声读着名片上的内容:“宏目律师事务所……家事争议解决团队……”
末了,轻笑,似是为自己的猜想正确而有些得意:“还真是律师啊。”
潘乐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律师?”
“最近接触了几个律师,觉得你很像。”
潘乐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闪电,极轻微地电了她一下。
接触过几个律师,那不就表明她有法律这方面的需求的吗,妥妥的目标人群啊。
潘乐顿了一秒,连忙问道:“你好,可以冒昧问下你的名字吗?”
“李向花。”
“李女士。”潘乐挺胸直背:“刚才听你意思,你是在找律师吗?”
“是,最近想离婚。”李向花大概不想谈下去。
潘乐毛遂自荐:“如果需要法律咨询,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联系我们,我们是专业做家事方面的团队。”
也碰巧,李岚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潘乐立即向李向花介绍:“这位是我的师父,李岚,律所的合伙人,你们同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是一家亲。”
李岚笑:“李太太,我们又见面了,最近怎么样了?”
“还好。”李向花明显不想多谈,面对她们的热情,都是客气地应下了,至于后续会不会真的联系,说不定。
潘乐没想到她们认识,惊讶之余陪着她们聊了一会。
李向花离开后,李岚嘱咐她:“李太太来过我们律所咨询我,离婚的想法不太坚定,对自己的事情并不敢敞开了说,最近这些时日你试着联系联系她。”
“……好。”她应下了。
不管如何,潘乐心情也算愉快。
李岚重新回到场中与人活络。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正眼看她一眼的,有的人拿了她的名片,转头随手便扔在某个不知名角落。
邓霍是在讲座进行到一半时姗姗而来的,若不是他的母亲押着他来,他甚至不想浪费时间听这泛泛而谈的讲座。
讲座结束后,他再也按捺不住。
正要转身离开时,场中的一个女人顶着一头短发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不觉放慢脚步。
一周不见,她的头发剪了,也更会打扮了,每一缕发尾微内扣的卷,都含蓄都风情万种。
男人微眯起眼,毫不客气地盯着她。
她微笑着与人握手,交流几句,分开。
过后,那人却咕哝般拍了拍手,一张轻飘飘的名片被弃之,谈不上嫌弃,纯粹是看不上。
邓霍向在地上的名片看去,隐约可见她的新发型,脸看不清。
他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
潘乐知道自己大多数名片的下场,倒也不怎么在意。
她刚与人聊完口渴得不得了,去旁边要了一杯水喝,仰头灌水的时候,余光忽地瞧到一个背影。
她觉着那背影莫名熟悉,熟悉到她下一秒就认出了邓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