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神情凝重的罗老夫人,荣恩清心中说不震动是假的。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还要为子孙后辈、家族前景殚精竭虑,当真是令人敬佩。
一边是家族的未来,一边是疼爱的孙女,想来,罗老夫人一定很煎熬吧。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帮她一把吧。
荣恩清嘴角一勾,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嘲弄之色。
“好意?狐狸进村,老虎进庙堂,白骨精给唐僧送饭,黄鼠狼给鸡拜年,它全是好意!
“一副我是为了你好,你却不明白我一番苦心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说什么安国公府这门亲事不适合顺安侯府。呵呵,不适合顺安侯府,适合你们太傅府,是吧?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让云淑主动给她们太傅府的姑娘让路吗?”
荣恩清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大到站在垂花门那边的婆子也能清楚地听到。
罗老夫人微蹙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阴沉的脸上也隐隐泛起了怒色。可她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耐心劝道:“太夫人,老身并非此意。”
荣恩清并不领情,不依不饶的大声嘲讽道:“我们顺安侯府这些年,确实不尽如人意。可那又怎么样?我们还不是照样和你们太傅府结了亲?
“哦,对了,礼部尚书府也是我们顺安侯府的亲家呢。我们顺安侯府再多一门安国公府这样的顶级亲家,似乎也未尝不可吧?”
面对荣恩清如此赤裸裸的嘲讽,罗老夫人彻底沉下了脸。
从孙女还没嫁到顺安侯府,她就提前了解过顺安侯府的每一个人,甚至重点关注了荣氏。
那时候她就知道,荣氏是个拎不清的蠢货。可是,荣氏最近的表现,让她觉得荣氏或许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愚不可及。
可是,荣氏此刻的言行,又让她推翻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荣恩清,转身欲走。
可走出两步,她又折了回来。为了孙女,她决定再赌一把。
罗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凑到荣恩清面前,快速地说道:“梁贵妃亲口告诉圣上,她的父亲——前朝的内阁阁老梁丰华,曾被勇安侯云奕胁迫,参与谋反之事,甚至连详细的谋反计划都出笼了。
“只是,勇安侯最后为何没有实行,梁贵妃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事情是真的。因为有梁阁老生前留下的亲笔密信、以及事先安排子女后路等事迹为证。”
荣恩清震惊得瞳孔一震,可很快又收起了眼中的震惊。
她第一次听说关于侯府谋逆一事还有这样的内幕。
难怪,太和帝咬死了顺安侯府不松口!
可是,梁贵妃说的就是真的吗?
一个宠妃说的话,就真的可信吗?
难保不是梁贵妃看穿了太和帝的心思,知道太和帝视顺安侯府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才编造出了这么一套谎言出来。
一来可以博得太和帝的怜惜,二来可以给太和帝一个铲除顺安侯府的借口,三来也可以借此稳固她在后宫的地位。
说什么粱阁老的亲笔密信,这年头人人都是书法大家,要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很难吗?
一切都死无对证!不过是任凭活人的一张嘴罢了!
“我知道你不信。回头你可以自己去查证。”罗老夫人眉头紧锁,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做。无知,才能多活些时日。”
说完,罗老夫人不再停留,转身朝里走去。
荣恩清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虽然她信誓旦旦的觉得顺安侯府不可能谋逆,可是真相到底如何,现在她也有些拿不准了。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大周朝建立三十年了,顺安侯府要是真的有心谋逆,早就该反了!还用等到顶事的人都死了,留下一群孤儿寡母才谋逆?
当初前朝还在的时候,勇安侯云奕可是掌控着京城三万禁军和十万城卫军的啊!
那时候,勇安侯手握重兵都没有造反。
现在的顺安侯府都一无所有了,又要如何反?
这些都是荣恩清坚信顺安侯府不可能谋反的确凿证明。
可现在,荣恩清动摇了。
因为章太傅和太和帝都确信的事情,就不可能真的是空穴来风。
一个能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跟着父亲征战天下的人,一个能在皇位上稳坐二十多年的人,他能是昏庸无脑之辈吗?
一个历经三朝,能给先帝做军师,能给太和帝做老师的人,他能是老眼昏花不辨真假之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吗?
***
“李管家。”
胡山在外院找到了李管家,心情忐忑的走上前。
李管家打发走了来汇报事情的小管事,抬头看向胡山,“找我有事?”
胡山语气郑重的说:“我想见见老管家,你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李管家心脏猛然一跳,眸光微沉,“你找我爹有事?我爹现在已经不管府里这摊子事了。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胡山没有回应李管家的询问,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烦请李管家帮我通报一声。”
说着,深深的给李管家鞠了一躬。
“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李管家语气平静的打发走了胡山,一颗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胡山,四十二岁,从十二岁及开始跟在侯爷身边,足足三十年。
而他当上侯府管家的时间也才不到二十年。
所以,胡山跟随侯爷的时候,侯府的管家还是他爹。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山为什么突然要见他爹?
府里面,还有多少像胡山一样,只认他爹的人?
李管家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良久之后,才颓然坐回了原位,继续翻阅手上的账册。
***
安国公府上,安阳县主带着云淑和章家的两位小姐等着罗老夫人和荣恩清。
四个人很自然的分成了两边站立。
一开始,大家的相安无事。
直到时间慢慢拉长,云淑脸上的担忧再也掩藏不住。
她开始不停地往来路张望,神色焦急而不安。
看的次数多了,便引来了章家两位小姐不满。
仿佛在云淑看来,罗老夫人是洪水猛兽一般,生怕荣恩清被罗老夫人给吃了似的。
章家两姐妹轻嗤一声:“小家子气。”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用得着这么紧张?
云淑也知道自己谨慎过头了,便也没有反驳。
可安阳县主却没有惯着她们,当即点点头,阴阳怪气的说:“确实小家子气。罗老夫人要是够大气,就该正大光明的递了拜帖,去顺安侯府找太夫人说话才是。这在别人府上,又是半道拦人,啧啧。”
“你……”章家六小姐气急,怒视安阳县主,刚伸手指,就被一旁的五小姐给拽住了胳膊。
安阳县主,她们惹不起!
可是,安阳县主这话也太不给章家面子了。
她们口中的小家子确实是说云淑上不得台面,可到底没有指名道姓。而且她们都是平辈,说说也就说说。
可安阳县主,一张嘴就指名道姓的把她们祖母给骂了。
虽然气不过,可又无力反驳。
毕竟,县主说的是实话。
而章家为了避嫌,也是绝对不可能登顺安侯府的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