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来,对王水生称之为父亲的称呼,她叫的顺口,甚至在梦里也会把水生念及。
突然看着死去,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刘国强,春梅却喊不出口,看似亲生,两者之间,还有着若近若远的距离。
她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地低下了头。
“叫爸爸啊?春梅,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叫国强一声爸爸吗?你可知道?他为了向你表示愧疚,已经选择了去自首的决定,没办法,却出了这样的事,世界这么大,他也算是你的亲生父亲。”赵雪盈看到春梅不愿意张口,她只好善意地提醒道。
春梅听着赵雪盈的话语,虽然没有精雕细琢的装饰,但是,这朴实的话语,听上去是那么在理。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亲人的痛,当她开始在意他的时候,刘国强却已死亡的方式默默离开。
有些人一旦失去,也许,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真要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孤苦伶仃,孤独终老吗?
刘明远连自己都失去了自理的生活能力了。
曾经,她也是想要通过父亲,去问自己母亲的下落。
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春梅终于知道了她是刘国强和赵雪盈的女儿。
她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她也想要亲生父母的疼爱。
羊有跪乳之恩,雅有反哺之情,如果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没有了做人的良心,亲情不在了,那还活什么?和普通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春梅的鼻子酸溜溜的,她望着刘国强的遗体,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了声爸爸。
赵雪盈听到春梅这百灵鸟的声音,心中冰冻的小河伴着明媚的阳光,在悄然复苏。
为了这一声爸爸,赵雪盈埋怨了刘国强整整十六年。
她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双膝跪在刘国强身边说道:“国强,你听到了吗?春梅叫你爸爸了,我们的女儿春梅终于回来了,你好好看看她,这不是梦!国强,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后明远的,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赵雪盈像平常一样和刘国强唠着家常,说到动情处,她忍不住又潸然泪下。
春梅看着赵雪盈的泪水像泉源一样源源不断,哭了又干,干了又哭,她的肚子在隐隐作痛,有一种颠覆性的痉挛。
春梅不忍心再看到赵雪盈再难过下去,她步履轻轻地走到了赵雪盈的身边,用手拉起了她的手。
“妈,你还是起来吧!身体要紧,过度伤悲,就会多一份憔悴,我希望我的妈妈永远是漂漂亮亮的。”
赵雪盈被春梅这微乎其微的举动感染了,她的身上再次涌现出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很久没有听到过,来自于亲人的关心话语,甚至行动上的默默关怀,春梅的话,给她干涸的心灵重新注入了新的生机。
她抬眼向着春梅望去,拉着春梅的手,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赵雪盈沉浸在春梅喊她妈妈的话语中,十六年的等待和煎熬,都是值得的。
只是寻找春梅的过程虽然时间漫长,但是,收获的果实却是甘甜肥美的。
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随着刘国强出车祸的离去,上天又把春梅还给了自己。
赵雪盈喜不自胜地说道:“春梅,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有听错吧!这一声妈妈,我足足等了十六年啊!春梅,以后,你不要再离开我,不然,没有你的日子,我怕自己会崩溃的,你爸走了,明远疯了,我不想再过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那样行尸走肉的活着,没有你的日子,我宁愿不要。”
春梅听着赵雪盈的话,想到了那天父亲把赵雪盈的照片给她的那一晚,她用日记写下了心中对母亲的思念。
那一晚,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赵雪盈的照片,思绪万千。
很快,她打了一个盹,在梦里,春梅看到了一个神奇的魔镜。
她轻轻触摸,魔镜就被徐徐打开。
她成为了一个衣袂飘飘,点石成金的仙女,进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的仙境。
飞鱼声声,水流潺潺,花香四溢,长生不老的野果挂满了枝蔓藤条,触手可及。
在一个长满绿色青苔的石头上,长出了蘑菇,上面记载着她的前世今生。
春梅正要上前去看,赵雪盈朝着自己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呼唤着春梅的名字。
她身子一歪,连忙又惊醒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上世的纠缠,这一生才会注定聚散。
梦中的情形,还是那么清晰可见。
在她出生的刹那,既然没有了亲生父母的陪伴,这十六多年,面对着艰苦的环境,生活赐予她的磨难,她只能像石缝中的野草,不甘心命运的屈服,不断挣扎,选择坚强。
她见到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也饱尝了郭翠花和王春阳虽似亲人,却为了利益对她的百般刁难。
十六年,她也羡慕别人的妈妈慈祥而又贤惠,她不会忘记在漫漫黑夜的雨里,被母亲罚跪,刁难,心里也在一遍遍喊着妈妈。
她渴望春风化雨般母爱的温暖;她渴望温柔如水母爱的牵挂,而唯一陪伴春梅的,只有王水生。
只有父爱,没有母爱的家庭是不完整的。
只有父爱,没有母爱的人生即使再成功也是有缺憾的。
看着赵雪盈,这个看着知书达礼,优雅娴淑的知识女性,春梅的心中一软,这就是她曾经寝食难安,让她夜不能寐想要见到的妈妈。
春梅的眼睛湿漉漉的,她的嗓子润了一下,说道:“妈,你没有听错,你就是我的妈妈。”
赵雪盈听着春梅呼唤着自己妈妈的话语,她激动地把春梅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春梅,我的好女儿,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你本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却把你弄丢了,让你尝到了骨肉分散的痛苦;你本应该和你哥哥一样,享受到父母的万般疼爱和呵护,我却不知道你在狗鼻子山村在那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本应该和李大柱是美满幸福的一对,却被明远陷害算计。”赵雪盈在陈述着过往的种种,痛彻心扉的声音说道。
春梅微笑着: “妈,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反而感谢这么多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让我敢于面对一次次困难和挫折,不轻言放弃,是磨难培养了我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勇气,是苦难让人不断成长,好的人,更需要考验心智,从痛苦中磨砺。”
赵雪盈看着春梅年纪轻轻,手掌上却布满了一层一层厚厚的老茧,那粗糙的手指摸上去,没有一点女性的柔美与细腻。
她把春梅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脸上,小心地触摸着:“这么多年,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