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格外沉闷,云彩好像被飙升的热度融化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柳树上的叶子打着卷,慢慢垂下头颅,有气无力的望着这滚烫的地面。
春梅落寞的骑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校长的话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上,这些天的辛苦与汗水,伴随着试讲被淘汰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句号,化作了一场虚无。
她的心像被针尖刺痛了一样,从高空突然跌到了谷底。想到今天在学校经历的种种,悲伤在她心里逆流成河,春梅无奈的叹了口气。
风拂动着她的头发,路边的野花小草向她招手,她却没有心情欣赏,眼眸似乎被漫长的黑夜蒙上了一层色彩,失去了往日清澈的光芒。
她仿佛被人遗忘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这突如其来的失望,让她感到连呼吸也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只大胆不怕死的黑虫钻到她的眼里,原来人在低谷的时候,连虫子都不放过自己。
凌乱的思绪没有方向,脑海中盘旋着试讲的画面,那些错过的,失去的终究成了回忆,她不愿再次提起,双脚不禁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似乎这样才能驱走心中的阴霾。
一路上坡下坡的颠簸,在遇到三叉路口的时候,春梅的心思分了神,竟然走到了无路可走的死路,还好及时刹车,没有掉到半米深的渠沟里。
“好险!”春梅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那颗心已经堵在了嗓子眼,不受控制的狂跳。
蓦地,她慢慢地停下自行车,小心翼翼的把车头调了一个方向,重新出发。
前面就是长约十米的漫水桥,春梅不禁加速了蹬的节奏,自行车的速度也在土路上风驰电掣的疾驰起来。
通往桥的路用石头子铺成,看上去坑坑洼洼,崎岖不平,那大小不一的小石子与数不胜数的砂砾混搭一起,过往车辆与大地亲密接触后,发出摩擦的声响,车轮轧过的长短不一,杂乱无章深深的痕迹,是大地的皱纹,记录着来回车辆穿梭自如的轨迹。
自行车缓缓走着,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在地面上呻吟着,那被光照的刺眼的碎玻璃在一旁安静的沉默着,却掩盖不住它耀眼晶莹的光,时光的印记在哭泣,诉说着一个又一个车与车的心事。
为了避免被遇到的玻璃碎扎住车胎,春梅只能挑着好一点的路走,眼前的路因为长年累月车辆的碾压,呈现出被烙下的不规则的高低不平的土坑。
走过这段难走的土路,就是风景宜人的漫水桥。这目标越来越近,眼看就在前方,桥的两侧的平地上停着形形色色的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
蓝天映照着水面,青山与绿树相互辉映,桥上的水清澈见底,夹带着一丝丝清凉,大人们左顾右盼挽起裤腿在水里拿起抹布洗车,小朋友们在水里拿着渔网捉鱼、捉虾,你追我赶之际,共同感受着这到达脚踝位置的水流不时在触摸摸着自己的脚丫。
路过漫水桥的时候,需要拐弯下坡,春梅慢慢放缓了速度,车子在水中前行,瞬时水花四溅。
又是一个缓坡,春梅加快了速度冲了上去,她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却发现父亲的身影早已出现在自己眼里。
春梅猛的一惊,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柔美的声音传来:“爸,你怎么在这里?这离家里的距离还有一段时间呢!”
“我从工地上回来,回家没见你,你不是说今天去红驼峰村学校试讲,我不放心,过来等你。”水生嘴角上扬,露出来一排黄黄的牙齿说道。
真是怕啥来啥,春梅之前在父亲面前提到过高校长推荐她去红驼峰村学校做代课教师的事情,父亲一直在惦记着这事,她反而觉得心里对不起他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这样瞒着吧!只是能瞒得住今天,怎么能瞒得住明天吗?父亲早晚会要知道的,就算自己不说,他一定会担心试讲的结果再去找高校长问个清楚。
说自己睡过头了,没有跟上上午九点的时间,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放学了吗?
说自己恳求崔校长,请他看在高校长的面上给自己一个试讲的机会,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被学校淘汰了吗?
说是难,不说也是难。春梅犹豫着,有些不知所措。
水生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那迷离的眼神,似乎没有在用心听自己说话,他平心静气的说道:“春梅,你这是怎么了?你有心思?”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见到你来在这里等我,让我太感动了,“爸,我让你担心了,来,我带你,咱们回家。”春梅瞠目结舌的说着,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与不安。
水生泰然自若接过春梅手中的自行车:“还是我带你吧!你这跑了半天了,也应该累坏了,最多十分钟的路程就到家了,爸刚才问你的话你咋不回答呢?试讲通过了吗?”
春梅听话的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父亲的肩膀还是那么宽广, 他的心里暖暖的。
父亲的话让她的脸色变得僵硬,春梅愣在了那里,突然像被拦路虎拦住了脚步似的,仿佛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要轻微的调整呼吸,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如果说出来让父亲伤心,不如明智的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春梅的脸上泛起了玫瑰色的红晕,她恨不得此刻能够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不说的话,父亲就会一直喋喋不休的追问,这该让她如何是好?自己的心里已经不好受了,若是把试讲的结果告诉父亲,岂不是也让他跟着自己难受?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倒是说话啊!春梅。要是试讲结果没有出来,你也不要着急,毕竟人家也是需要考虑再给你答复吗?不过,爸爸相信你的实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水生等了半天,春梅依旧对试讲的事情避而不谈,他只好宽慰的说道。
春梅看着父亲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她几次都想要张嘴,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再选择隐瞒和逃避,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初衷。
她支支吾吾:“其实.....其实试讲的结果出来了。”
水生急不可待的说着:“什么结果?快说来听听,我这心里都快担心死了,你还真能沉住气。”
“我被淘汰了,去学校的事彻底黄了,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怕我说出来你会难过。”春梅虽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还是在父亲的追问下说了自己没有被学校聘用的事情。
水生半信半疑:“为啥?我闺女这么优秀,为了试讲,你可没少花费精力与时间,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么可能会被淘汰?你不会是在开玩笑的吧?”
“爸,您看我这说话的态度,像是在开玩笑吗?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可这就是事实。”
水生吃惊的睁大了眼,想到了眼下需要解决问题的办法:“为啥?总有个原因吧?要不我再找找高校长,他兴许能帮上忙,当初他不就是推荐你去红驼峰村学校的介绍人吗?他在校长面前说上一句话比咱说十句话还顶用。”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力不够,就算是找了高校长让他去说情,也无济于事,崔校长已经把话放在明面上了,还是面对现实吧!这事不会再有回天无力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