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姐,他们说的是不是那个小帅哥?”
护士站电子导引台背后,一颗脑袋正伸长脖子,侧耳听着走道里传来的动静,水汪汪的眼睛越睁越大。
然而小护士没有等来涵姐的回答,等来的是身后令人心悸的狂风怒号,还有瞬间灌入走廊的冷雨。
就在她恼人窗户什么时候开不好,偏偏要在正听的起劲之时开,一阵更暴烈的寒意从她身旁掠过,竟似带着比漫天雷电更为凌冽之意,劈开风雨,直往她侧耳倾听那处所在而去。
护士站离病房总有20米开外,此时特勤班的四名战士处于最外围,反倒成了阻碍。然而促使云慕不想再等的,是李苦海已经公然在拿宁欢歌作威胁,和这群地痞耍嘴皮子,江流以及那个少校根本应付不了。
狂风、尖叫,以及仿佛乘风而至的残影,蓦然打破了走廊里这场关于威胁与反威胁的口舌游戏,双方似乎都措手不及。
姜奇、江流霍然转身,而李苦海则瞳孔陡缩,只是嘴角刚泛起一抹狞笑,还来不及显出凶残,便有些僵硬起来。
20米的距离,狭窄的走廊,四名穿着动力轻甲的战士只要把身体一横,两人便能堵住前路,然而那道模糊人影真如风一般,在他们侧身之前几个扭转变向,便穿透了人墙,擦过少校最后的阻拦,鬼魅似的出现在他几名手下面前,离病房不过几步之遥。
“挡住他!”李苦海迅速后退,嘶哑着道。
其实不用他吩咐,几名手下也知道要做什么,特勤班或许还在迷惑于不惜一切代价,到底是阻止还是放任,才给了对方穿越的机会,他们则只有一个目的,护住病房大门,找到机会给予致命一击,如果不行就放他进去,病房里还有人等着,正好关门打狗。
特勤班的到来,他们本以为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机会竟然主动送上了门。
而另一端的四名战士也反应过来,也朝着即将发生正面冲突的位置反压过来。
前后夹击之下,云慕两道浓眉凌厉如剑锋,眼含煞气,只是一味沉默,不发一言。
而他体内气劲爆发,宛如沸腾的汪洋,刺激着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躁动不安,给肌肉注入了最原始、野蛮的爆发力,在快速移动的同时,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此前稍稍平和下来的心境,也早被不远处那个中年人的威胁再次点燃,根本顾不上让特勤班的战士让开。
他明白一旦被迫停下,又将陷入明知是你做的,但我没有证据的困境之中,宁欢歌的安全将彻底受制于人。
因而从开始决定动手,他就没有想过停下,在他眼里,猎物身前的一切,所见皆是阻碍,包括特勤班。
闪身躲过江流与少校,云慕便无需再留手,此刻他半蹲着身体,足跟抵住墙角,双腿骤然发力,一个折线蛮横地朝着病房冲去,而在他身后,竟似留下了一层淡淡水雾,犹带着今晚的霜寒之意。
从异动伊始,20米的距离,直到这小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到2秒钟,姜奇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望着眼前弥散的水雾,硬是将喉咙口的住手两字生生憋了回去。
他刚见过监室里的惨状,以刚才这家伙展现的速度与灵活,就算这两个字喊了出去,恐怕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他又猛然间意识到,有些事情他们特勤班不能直接做,但这个不惜一切代价要保护的人,或许可以。
而且这小子出现的时机难保不是听到刚才的相互威胁,发觉已经没有了逼迫李苦海妥协的可能,才悍然动手,端的是一副好算计。
心念至此,姜奇不再犹豫,手臂向身旁伸出,手肘屈曲,握拳至面颊高度,迅速作出原地待命的战术手势。千万次严苛训练而来的条件反射,让8名训练有素的特勤班战士,以比听到战术口令更快的速度停止了一切动作,如同8座人形雕塑,僵立在十分拥挤的走道里。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没错,但这句话模糊了充分与必要之间的区别,变成了一些人内心虚妄的自我感动。
正如惊觉机会已到的几名保镖,迅速翻腕递出了暗藏在袖口的短刃,沉肩屈膝,浑身肌肉一条条束拢,紧绷起巨大的力量。都是雾海地下世界出了名的狠角色,下手刁钻狠辣,不知打断过多少人的手脚,挑断了多少人的筋腱,他们不相信机会临头把握不住,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然而这些虚妄的自我感觉良好,并不改变他们忽然身前一空,伴随一阵毛骨悚然的骨裂之声,双眼一黑的现实,与此同时,几抹血色飞溅而起,短暂滞留在空中,再被一股气流乱卷成血雾,绚丽而妖冶。
而那道如幻身影依旧向前,仿佛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纵然都是意志坚定的军人,亦或地下世界的狠人,见到这一幕也是头皮发麻,脑中如雷炸响,一瞬间眼前竟似生出影视剧惯用的升格运镜效果。时间当然没有在此刻减速,保镖们也没有留力分毫,而是那道身影实在太快,快到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才让大脑恍惚间有了这种震撼的错觉。
便在此时,姜奇与李苦海有了一眼极其意外的对视,好像在确认这种错觉是否真实,只是姜奇的眼神之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微带着嘲讽之意,好像在问刚才不肯交出那女孩,可曾后悔。
李苦海后不后悔不知道,但确实在后退。
眨眼之间,几名手下便被重击腰腹,吐血昏迷,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眼睛眯成细缝,闪着噬人光芒。
此时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两人,连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都已先后倒下,应该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那青年进入病房。
所差只有最后一步。
对此他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退这几步也与此无关,地下世界的规则从来只看输赢,就算这青年最终挟持住陆志伟又能怎样?抓不住把柄,陆家可以暗中动那女孩,这青年难道敢真动陆志伟,主动权依旧在自己手上,最差不过互换人质,于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可这本该众望所归的最后一步,青年却出人意料的顿了顿,瞥过一眼。
就是这看似寻常的一眼,陡然让李苦海生出一种被当作猎物的警觉,他下意识身体弓得更深,因充血而阔张起来背部肌肉,使得原本并不怎么贴身的外套立时绷紧,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浑身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刹那的感觉很荒谬,无论如何想要换回那个女孩,此时躺在医疗舱的陆志伟才是筹码,
可为什么自己会有危险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除非......
想到某种不可能的可能,李苦海心脏骤然紧缩,架起双臂将身体一横。
“快走!”
这一句莫名其妙且仓促的快走,到底是谁走?似乎只有懂的人才懂,也只有懂得人才动。
而在快走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前,云慕已然毫无征兆地弹射而出,带起烈烈破风之声从原地消失,在真正的猎物面前,猎手才会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而他的猎物,本来就不是病房里那个废物。
李苦海本能地侧移出一步,狭窄的走道里,还有站桩一般的特勤军人,他这一步也将将挡住去路,隐藏在灰色袖管之下的双臂布满虬起的青筋,如同两根坚韧无比的千年老藤,更借这一步之势左手护住胸前,右手一记标准的侧勾拳,照着迎面而来的模糊身影便砸了过去。
若是准备充分,看这一拳或许只算得上中规中矩,然而云慕与他距离本就很近,之前为了避免暴露真正的目的,直到接近病房那一刻才改变最后的方向,可还是被发觉了,单凭这份警觉已经足够不俗。
何况猝然爆发之下的一拳,无论速度、角度,还是时机的把握还能掌控如斯,呼啸而至,不得不承认,这是云慕迄今遇上过最危险的对手,没有之一。
走廊的动静,也引来了陆家藏于暗处的手下快速逼近,无法可想,要么特勤班的战士忽生顿悟让开位置,要么只有硬碰硬。
这种瞬间的决断近乎本能地让云慕抬起左臂护住脑侧,同时沉肩便撞了上去,两副看着都不怎么强壮的身体有了最仓促的接触,却发出远高于之前任何一次打击的声压。
砰的一声闷响,拳风擦过云慕的后颈,瞬间形成的低压令他耳膜鼓胀,经此一挡,这记势大力沉的勾拳,终究是停在了他耳侧三指开外,再难寸进。
与此同时,一副铁铸般的肩膀也一往无前的撞上了一堵铜墙,两人齐齐闷哼一声,纵使有一条左臂的缓冲,李苦海的胸口也如同被一根半米直径的钟杵狠狠砸中,筋骨欲碎,蹭蹭蹭倒退出三步。
他不可思议的锁紧眉头,抬起双眸,与云慕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这是张异常年轻的面孔,甚至青涩未褪,被冷雨打湿的头发挂满水珠,帖服在额头,显得有些杂乱,但丝毫掩盖不住眉宇间的峥嵘之气与披靡之意。
自己事自己知,李苦海一身横练的功夫师出名家,站定不动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就算仓促蓄力,这一拳一顶,也非常人能够破开,而这青年不仅防住自己开碑裂石的一记勾拳,更把他撞退三步,只是皱了皱眉,嘴角似乎还噙着笑。
不知为何,看到这张脸,李苦海心头竟无端生出一股苍凉之意,他不知道是因为这张脸过于年轻,还是自己老了,或是在这雾海待得太久,忘记了世界的真实模样,总之他有了一瞬的恍惚。
便是这一眼恍惚,让他与特勤班的战士之间有了一道缝隙。
云慕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眼恍惚,尽管刚才的一挡,左臂像是被一块铸铁狠狠砸中,但他也有一副能在狩猎星活下来,堪比顶级猎食动物的超人体魄,借着上步前冲化解一部分力量,所剩根本不再成为负担。
而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猎物,那个一直被李苦海有意无意护在身后的短发保镖。
或者说一个女人。
十一二岁便见惯生物世界的残酷,十三四岁就能在狩猎星独自生存,谨慎与敏锐早已深入云慕的骨髓。
在暗藏于窗外之时,整个病房的情况便通过意识之境了然于胸,李苦海与这个女人的对话隐约也能听到。
起初云慕只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陆志伟的母亲,但她言谈中的冷静与冷血,以及李苦海对她的态度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女人远比医疗舱里的废物重要的多。
此时再看中年人的倾力一击,云慕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一边是身穿动力轻甲的特勤班战士,一边是体魄强横的李苦海,当这道罅隙之中现出猎物的踪迹,云慕借沉肩之势未尽,脚下稍稍一错,瞬间改变了方向,如同一支冰冷的钢钎,刚猛无俦地凿了进去。
毫不犹豫,也毫无保留。
无人知道这副诡谲的身影毫无保留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云慕自己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失手,会要了宁欢歌的命。
于是面对瞬时反应过来,抬腿横扫的中年人,他微微侧身,含胸收紧肋部肌肉,狠狠朝一旁的特勤班战士撞了过去,与此同时右手一翻,带起一抹清冷银光。
轰的一声,战甲表面激起一阵能量波动,那名战士直接倒飞出去,整个人嵌进了走道墙壁,而李苦海那记势若千钧的鞭腿,仿佛压缩着前进方向的空气,擦着云慕的肋部猎猎而过,最终落寞地触地便再没有抬起。
半截裤腿已被划开,耷拉着,鲜血淋漓。
这点外伤根本不至于让他放弃战斗,但李苦海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手下木然的面孔,一把雪亮的手术刀从其后绕过,正贴着他的颈动脉,甚至都能看清冰冷的刀锋周围,领口露出的皮肤已经粟起微小颗粒。
接二连三的意外实在来的太快,快到姜奇都有些意识错乱,特勤班身穿的动力轻甲,是单兵特种作战的标准装备,通过巧妙的鳞片型设计将动能最大程度缓冲吸收,并导向地面,整体战斗全重只有不到80公斤,却可以轻松扛住800公斤的正面撞击和轻武器直射。
就这么被撞进了墙壁,胸口护甲凹陷。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弃之病房不顾,要去对上一个保镖头子,最后却又劫持这么一名毫不起眼的手下。
所有人都怔怔无言,沉默看着保镖背后那个安静到极点,又冷酷到极点的青年,不敢有一丝妄动。
片刻之后,李苦海按捺住心中的震惊,生起最后一丝希望,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云慕稍稍立起刀刃压住动脉,不带一丝颤抖:“把那个女孩交出来。”
“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女孩。”
李苦海淡淡看了一眼,好像完全不把手下的性命放在心上,然而刀锋立起之时,他眸底一凝终是逃不过云慕的眼睛。
而与李苦海的故作镇静不同,自己手下的这个女人,才是真的平静。
云慕无暇去想到底是料定自己不敢动手,还是真的连死都不怕,多耽搁一秒,宁欢歌就多一分危险,与这些人博弈,动手远比动嘴有效。
懒得再啰嗦,手腕一扭,纤薄的手术刀竖起,顺着他的脸颊从上到下轻轻一划。
这一划来的无比的轻盈迅捷,冷酷无情,众人还未及倒吸一口凉气,一道5厘米长的口子便清晰的出现在这名面色漠然的保镖脸上。
然而奇怪的是,刀锋所过,保镖竟没有呈现任何痛苦之色,也没有一丝表皮收缩,嫩肉翻起,鲜血涌出,这一刀实实在在划在了他的脸上,却更像故意划在每个人的心头,叫人一阵头皮发紧。
“住手!”李苦海阴沉着脸,浑身骨骼爆响,可见愤怒到极点。
一刀之下,云慕明显感觉女人身体一僵,颈处寒毛竖起,心脏不正常的跳动起来。然而他只是冷冷晃了晃手中的刀刃,威胁道:“下一刀,我可能就未必能控制好这个力度了。”
谁也无法随手一挥,只切开人的表皮而不伤及一点内里,这道5厘米长,2毫米深的口子,切开的只是覆在脸上的一层生物质聚合材料,纵使如此,这一刀的精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姜奇和江流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这才有些缓过神来,看着那名被扣住的保镖,眼神变得锐利,马上打出个警戒的手势,特勤班迅速作出反应,拉起那名嵌入墙壁的战友,四人一排,将走道两头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有些沙哑,却足够沉稳,这是覆着面具的保镖第一次出声。
云慕冷笑一声,手指轻动,柳叶一样的轻薄刀锋贴着他的脖颈漫无目的地滑动,好像随时都会轻轻一拉,开出血色的花朵,结束他无足轻重的一生。
双方似乎在比拼耐性与胆量,看到底是你敢捅这一刀,还是我先低下头颅,就在刀刃不经意滑至咽喉,所有人毫无准备之下,云慕忽然残忍地一刀切了下去。
这一刀惊得李苦海双眼欲火,也惊得姜奇与江流一身冷汗。
然而突起的喉结竟是生生被切下,露出一截光滑平整的皮肤,肤色更是与周围有异,随之轻轻一挑,一个带有变声功能的人造喉结应声落地。
女人大口喘着粗气,云慕却像没事人一样,确切的说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认真看着锋利的刀刃,在颈间一颗颗激凸而起的颗粒上剐蹭,冰冷无情。
“我说了,把那女孩安安全全的送回来,如果她受了一点委屈,我不介意十倍报复在你身上。你的儿子是我打的,但你们该做的也做了,是不是应该扯平了,如果还要继续,没问题,冲我来,和那女孩没有关系。”
云慕顿了顿,好整以暇看了眼少校姜奇,淡淡问道:“少校,我是不是今天干什么,警备区都给我兜着?”
姜奇只愣了愣,旋即双脚一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正色道:“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你的安全,至于你要做些什么,我可以当没看见。”
耍无赖,军队从来都不怵地方势力。
这是句实话,任务确实说了配合行动,然而又不尽然,毕竟司令也想不到会是眼前的局面,真的杀人放火也不可能放任,但事到临头,彼此威胁放点狠话,姜奇自然不介意配合。
而且同样是威胁,在雾海,能直接把刀架在神秘的红姐脖子上威胁,就是他这个少校,也不敢想,尽管他仍然没搞懂,这小子是怎么发现那是个女人,没有喉结,没有胸脯,甚至没有一点娘们气息。
可实际上,云慕才是唯一还不知道红姐是谁的人,不知道这个女人在雾海地下世界,有着怎样的能量,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能让李苦海听话,能把儿子扔出去当诱饵,是眼前用来威胁陆家最合适的猎物,这便够了。
只要是女人,总有女人天生的弱点,比如她的脸,很古老的威胁手段,几乎百试百灵,比如她的命,谁都会惜命,越漂亮的女人越惜命,刚才的两刀,是威胁,也是在试探。
云慕当然心里清楚,他不会真的去划花一个女人的脸,更不会众目睽睽下抹了女人的脖子,这是种博弈,所以他表现的很不以为然,甚至看起来心理有些变态,就像在餐厅做过的那样。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小看了女人的心肠,除了生出汗毛倒竖,呼吸急促的生理反应以外,这个女人竟然慢慢压下恐惧,偏过头冷冷笑道:“能在苦海手下劫持我的,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和身手,但我从来不受人威胁。”
“别说你敢不敢在我脸上刻下十刀,只要有一刀落在那个叫宁欢歌的女孩脸上,你都得心疼,这一局,从一开始你就赢不了,不是么?”
女人的嗓音并不难听,但配上这张麻木的男人面孔,还不如戴着变声器听来顺耳,说到云慕此刻的痛处,不由腹诽起这个少说40开外的女人,平日里到底有多不和谐,才会生出这副铁石心肠。
“要不你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华光掠过女人的颈动脉,齐眉而停,云慕三指捏着刀柄,任几滴晶莹的血珠在光可照人的刀头凝而不散,来回滚动。
稳定如斯,触目惊心。
李苦海已是双目通红,鼻翼翕动,牙齿更咬的咯咯作响。
然而女人只是皱了皱眉,轻蔑笑道:“第一刀不见血,就别装什么狠人。”
这一刻,便是刚才挥出惊艳三刀的手,也微微一颤,一滴血珠无声掉落。
用警备区给了压力,云慕以为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凶狠,但经此一比才明白,在这个女人眼里,他的一切所为都是虚张声势,舍不得宁欢歌的命,就别想用她的命做威胁。
云慕忽然生出强烈的想要揭开这层冰冷面具的冲动,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心肠如此之硬,行事如此之狠,对儿子狠,对她自己更狠,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最后退缩的肯定是自己,而自以为的胜券在握将荡然无存。
带着强烈的愤懑情绪,他下意识举刀便划,分毫不差地落刀在女人的耳垂边缘,正是整张面具生根所在。一刀过后,边缘微微卷曲而起,可以清晰看到面具与真皮之间,犹如触突一样的细密生物组织。
就在这时,莫名涌起一阵心悸之感,他知道不是来自于自己,是身前这个女人。
她慌了,远比刚才那三刀更为惊慌。
说到面具的生物质聚合材料,云慕并不陌生,它几乎可以完全贴合面部肌肉,如同原生皮肤,需要专用药剂长时间浸泡才可以软化揭除,当年和老赵出门,时常会用上。
偶尔实在赶时间,两人会下刀直接剥离,这需要极其精准的界面感知与力度控制,为此老赵那张老脸没少遭罪,直到自己对气劲的感知跃上一个台阶,才驾轻就熟起来。
云慕隐约把握住了什么,很自然的又划了一刀,界面分离,不伤真皮一毫,那丝心悸再现。
他玩味地看了眼李苦海,表情由愤怒转而慌张,云慕笑了,如释重负,很真诚地又划了一刀。
“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女人依旧冷漠,却掩盖不住声音中的急促与话尾的一丝轻颤,而且这话里的妥协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云慕没有接话,牢牢扣住她的脖子,继续精准地下刀,随着纤薄刀刃割开界面,下颌处的聚合材料已经掀起小半。
女人浑身僵硬,不可遏制地颤抖着,而云慕的刀,却在下一刻停了下来。
从他的视角,在那块微微翘起的材料阴影之下,几道粗如青蚕一般的恐怖伤痕渐渐显现了出来。云慕身上也有如此这般的陈年旧伤,但都及时用药物处理过,伤口愈合的很好,何况只是在身上,而女人脸上的伤,明显是人为,更确切的说是故意长时间不做处理才会留下的伤疤,连最现代的医疗技术都已经无法复原。
这一刻,女人所有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似乎都有了她合理的理由。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云慕缓缓收回刀头,翻起的聚合材料重新贴合上女人的脸颊,她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沉默片刻,云慕叹了口气,轻声道:“把宁欢歌送过来,刀我就下到这。”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