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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疑心病一向很重,尤其提防手握重兵的将军。

毕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将军造反却早早晚晚,一个是理论空想家, 另一个却是实干派。

为了保证江山稳固,皇上主动放低姿态拉拢裴家,他不仅娶了裴家女为后,还允她生了儿子,这场联姻本就是一场政治合作,裴家也知情识趣、投桃报李,主动自剪羽翼。

皇帝不是没有怀疑裴家还藏了一支私军,但却苦于没有证据,而随着裴家上下被斩,他心里的大石才总算放下。

蛇无头不行,就算有私军怎么样,主子都死了,他们还能造反不成?

可当他看到秦王送来的密信时,脑瓜子嗡嗡的,果然树老根多,人老心多,裴老将军究竟还是留了一手。

而且他们的新主子竟是晋王,对于这个儿子,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毕竟是长子,当初还是心软了一下,没有赐毒酒,若是早知如此,心肠就应该硬一点。

皇上收到陈总兵剿匪失败的消息时,本打算追究其失职之罪,但现在看来,不仅不能责罚,还得好言抚慰。

他打算明天早朝命户部筹集粮草,再由兵部派民夫护送,若是兵力不足,再从别处调兵便是。

皇上想了想,又问身边的顾总管,“你去把那个妇人带过来,我要看看她!”

虽未指名道姓,但顾总管知道皇上要找的是谁,当下答应后,便去叫了几个壮实些的太监,去冷宫提人。

顾总管到了冷宫,命人在外候着,自己先与守在冷宫外的德公公说了几句话,“娘娘最近怎么样?”

“还行,能吃能睡,每天种种菜,绣绣花,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顾总管细细交代道:“你先进去通禀一声,让娘娘卸了脂粉、换上布衣,随咱家去见陛下。”

德公公吓一跳,在冷宫的好处就是不引人注意,突然被皇上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怪不得顾总管交待要低调呢。

他连忙打开宫门进去,此时的裴后正和众弃妃们逗着小猫,这还是德公公偷偷从宫外带进来,给妃嫔们用来解闷的。

“娘娘,陛下召见!”

裴后立时冷着脸,“他怎么不来冷宫里见我,难道怕我一个弱女子杀了他。”

恢复神智的弃妃们有些害怕,“皇上不会是对娘娘不利吧?”

“那娘娘要不要打扮得漂亮些,万一皇上念旧情呢。”

“你傻了吧,还不清醒吗?最是无情帝王家,岂能存着一丝幻想,小心万劫不复。”

“那怎么办啊?”

德公公赶紧道:“顾总管最了解皇上,他交代娘娘要卸了脂粉,穿着布裙去。”

裴后点点头,“那便依顾总管所言便是。”

而后她转身去找了一件破烂的旧衣穿上,发髻也只有筷子别着,脸上未施粉黛,看着竟然还很清秀,于是她去掐了一把韭菜,挤了点汁液抹在脸上。

宫门外的顾总管看到裴后这副尊容,愣是吓得不敢吱声,就这样护送着裴后来到皇上的寝殿。

也是巧了,林贵妃此时正过来,给皇上送消暑的银耳莲子羹,见到裴后的模样,竟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哪里来的罪妇?”

她身边的女官,低声回道:“那是冷宫中的裴氏女。”

林贵妃也不急着送汤了,心下充满了危机感,脑中更是转过无数念头,毕竟裴后可是跟皇帝做了多年正经夫妻。

那个时候,民间都在传说他们伉俪情深的段子呢,虽然是做戏,但做着做着,说不定也产生了一丝真感情呢,不得不防啊。

林贵妃徘徊在殿外,很想进去质问皇上,但理智告诉她,不能乱来,她好不容易爬上高位,随时都得保持小心警惕。

需知登高必跌重,林贵妃又没有什么背景关系,唯有三思而后行,方能保证以后的荣华富贵。

裴后不知林贵妃长什么样,只当是皇帝新纳的妃子,目不斜视走入殿中。

顾总管给贵妃行完礼后,快步进殿通禀,皇上命他将裴后带进来,不过一看到她的相貌,皇上的眼神有些恍惚,“你怎么这般模样?”

“托陛下的福,冷宫中饮食不足,只得吃些野菜过活,故而面有菜色。”

皇上看她虽然穿着破衣烂裳,可发髻仍梳得一丝不苟,脊背挺得笔直,哂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也曾有过的,”裴后不卑不亢道:“曾经也想做个小女人,有人疼、有人爱,只可惜某人行事不密,表里不一的行径令人恶心。”

女人对于感情总有些理想主义,更何况当初爱得有多深,得知被背叛时,便有多恨,直到裴家被斩,儿子被贬,恨也就变了仇。

“哼,你根本就不知道朕的苦楚,若你不是裴家人,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境地。”

裴后嗤笑一声,“我先是裴家女,而后才是皇后,我落到如今天境地,只因你妒贤嫉能。”

皇上叫她过来,本想跟她谈谈晋王谋反一事,却不想平白被裴后骂了一通,顿时恼羞成怒,“来人,给朕拉到殿外着实打!”

顾总管吓一跳,但也不敢怠慢,皇上说出的话那都是金口玉言,忙招来小太监将裴后押到殿外。

他又赶紧找来主管镇抚司的干儿子,叮嘱道:“你等会找来两个技术好的,千万不要打狠了。”

干儿子有了顾总管这棵大树,才能在黄太监失踪后,顶了肥差,自然不敢吊以轻心,果真去找了两个资深校尉。

皇上所说的打,那自然是梃杖,碗口粗的棒子打在屁股上,若是打得狠了,一杖就能将腰骨打断,轻则瘫痪,重则立时毙命。

太监的行动都很快速,没一会儿板凳、棍子都备齐了,两位梃仗好手也已就位。

顾总管担忧地看着静静趴在条凳上的裴后,他还指望殿内的皇上收回旨意呢,可殿内却静悄悄的。

“干爹尽管放心,他们都是好手,保证皮肉皆烂,却不伤筋骨。”

“你仔细点,”顾总管小声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儿子懂得,爹,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吧。”

而殿内的皇上却怒喝道:“怎么还不行刑?”

两位执刑校尉,早已看见顾总管是外八字站立,再加上顶头太监轻微摇头立时明白,这是轻轻打,但皮肉之苦还是要受的。

于是高高举着板子,狠狠落下,皇上能听到板子敲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声,但却听不到裴后的惨叫,顿觉有些无趣,都啥时候了, 就不能示弱吗?

只要裴后开口哀求,他就喊停。

殿外等候的林贵妃只看见两杖过后,裴后的衣裙便被血水浸污,看着挺恶心,转身便要回长乐宫。

女官端着银耳莲子羹追上来问道:“贵妃娘娘,那这汤还送不送了?”

“不送,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