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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夕清喝如龙吟。

女墙后一百弩手掀开草席,神臂弩机括声震落檐上寒鸦。

第一波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宋守节悍不畏死,擎剑冲向角楼,却见顾南夕轻叩箭垛。

藏兵洞中突然推出二十架床弩。

宋守节心神大骇。

这可是床弩!

瞧这床弩的弓弩臂有二人半长,应该是大周军的压箱底设备,三弓床弩!

顾南夕怎么会有这个?!

顾南夕高声道:“想来宋将军对床弩不陌生,我这床弩经过改造,铁翎箭长一米二,箭簇带血槽倒刺,除此之外,还可绑缚炸药包,射程一千五百步,可射穿三重包铁城门!”

四名士卒摇动绞盘,铁钩咬合弓弦,发出咔咔脆响。

只见百息间,床弩就已上弦。

宋守节心中冰凉一片,原本他还以为顾南夕是在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可是,大周的三弓床弩上弦时间需要半柱香,顾南夕的床弩却只需要百息!

莫非顾南夕说的,都是真的?

三弓床弩可同时发射七支巨箭,每支巨箭比人还长!

顾南夕给宋守节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生命诚可贵,我的床弩曾在攻城战中,贯穿五名重甲兵后余势未消,士兵们都称其为【串尸如糖葫芦】。重甲兵亦是如此,何况你们只身穿皮甲?”

宋守节身后的士兵有些动摇。

重甲兵可以说是大周和鞑子军队中最精锐的存在。

哪怕大周富裕如斯,想要集全大周之力养重甲兵,撑死能养二万之数。

如果是养重甲骑兵,一万是顶天了。

在床弩面前,重甲兵都是纸糊的,何况自己?

如果七支巨箭齐射,一支串十人,只需四台床弩,就足以把自己这群人全部灭杀!

可是,这样的床弩,顾南夕足足有二十架!

也就是说,只需要一轮,就能定生死!

“宋将军,这可是床弩!足足二十架!”

“别说逃出城,就是想要在这样的攻势下存活下来,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人,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您身死河中府,对我们荆湖北路的兄弟们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啊!”

“大人,想要英勇赴义容易,难的是忍辱负重地活着!为了兄弟们,为了大周,请您坚强地活着吧!”

话说得再漂亮,本质上还是士兵们被床弩吓住了,退缩了。

宋守节哀叹一声:“时也,命也!时不在我啊!若是我能早来一步,形势也不会如此!广德府误我!小人误我!”

宋守节把武器往地上一扔,满脸屈辱:“云国公,此战非我实力不济,而是拖我后腿者众多!若是在水上作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顾南夕对李明德使眼色,李明德连忙带人下城楼,收缴武器,接收降兵。

宋守节都投降了,顾南夕自然乐意大度些,说点漂亮话:“宋将军说的是!对于水战,我还有许多经验要向宋将军请教。来人,请宋将军入府设宴,我们好生交流一番。”

宋守节毕竟是五万水师的统帅,即便被俘虏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人家的。

又不是像鞑子那样,是累世仇敌,国恨家仇,一见面就恨不得砍死对方。

双方没仇没怨,纯粹是政治理念不同,是权力的争夺。

顾南夕也就没采取铁血手段。

明月当空,河中府刺史府内,灯火通明。

庭内设宴,上头摆了厨新做的簇盘糖缠高,太仓青笋,炸黄雀,虾米蒸蛋等等。

宋守节板着一张脸,坐在下首。

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说顾南夕故意怠慢他吧,宴会的菜肴是用了心思的。

说顾南夕重视他吧,宴会处处都让人不自在。

在大周,宴会分为正式和非正式。

非正式的,流水上菜,不撤旧盘,盘盘碗碗堆满餐桌。

正式宴席是吃新菜,撤旧菜,酒菜搭配,酒从丰盈到丰满。

喝一杯酒换一道菜,属于规格较低的正式宴席。

喝一杯酒换两道菜,则代表规格更高一点的宴席。

但是这场宴会上作为主人的顾南夕,她不喝酒啊!

她不喝酒就没人敬酒,没人敬酒如何换菜?

宋守节知道,自己挑这些礼节,纯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自己是俘虏,别说是怠慢自己,就是把自己投入大牢之中,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大战未起,自己就被俘虏,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宋守节眉眼低垂,轻声问道:“自从得知河中郡刺史离开河中府后,我们不敢耽误,当即乘船北上。敢问云国公是何时抵达河中府的?”

顾南夕扒了一颗橘子:“比你早个三四日。”

宋守节脸上全是遗憾之色:“我连派了两波探子都没看出来,您用的是空城计。您只花了短短三四日,就把河中府整顿的如同臂使,在下不得不服。”

顾南夕咽下口中的橘子肉,坦诚道:“倒也没有这般厉害。你的第一个探子被我们策反了。至于第二个之所以没看出真实情况,全是因为城门口排队的是我们的人。”

“萧!大!山!”宋守节咬牙切齿,他就知道这混蛋玩意儿不靠谱。

人是很机灵,不过机灵过头了!

宋守节劝慰自己,哪怕没萧大山,在二十架床弩面前,三百人也不过是以螳臂挡车,最终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

宋守节有些灰心丧气:“云国公带领那么多人来河中府,却没有走露一丝风声,治军着实严谨!”

顾南夕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并没有很多人,只有区区几百人。”

宋守节眼睛瞪得如同牛玲一般:“这怎么可能?几百人怎么可能搬得动二十架床弩?!”

顾南夕眼神闪烁,李明德看出顾南夕的为难,便站出来解释。

“没有那么多,藏兵洞的洞口就那么丁点儿大,你们顺着洞口看过去是床弩,实际上只是配件而已。”

宋守节麻了,磕磕巴巴道:“有一架都上弦了!”

李明德笑道:“空架子罢了。河中郡刺史扣扣搜搜,怎么可能会费钱去维修保养床弩?”

宋守节眼前一黑,虽说兵不厌诈,但顾南夕是不是太缺德了?!

不仅兵力没那么多,就连床弩都是样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