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跟在浮生后头的泰英俊往里探了探头,“哟,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臊不臊?”
他瞅了瞅浮生,推了他一把,意味深长道:“他们总不分场合这般卿卿我我,苦了你了吧?”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阴阳怪气得很,听得浮生一惊,尴尬地挠了挠头,让到了一边,觑了眼姜燕燕,垂着头未吭声。
姜燕燕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忽地心里一震,从前她从未想过浮生的心思,眼下被泰英俊这么一点,倒有些回过味来了,回想前世今生,浮生对她,许是不止护主之谊?!
可她只将他看作亲人,若说男女之情,注定只能辜负了。既如此,便不该给他任何希望,她本想从赤夜央的怀里挣脱,这便索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动。
这时泰英俊又将他身后的小离拉上前来:“你怎么也不进来?”
见她别过脸垂着头,泰英俊硬是将她的身子扳正,似笑非笑道:“这才一瓢而已,还有弱水三千,你又不图权利,真心错付,往后有得你伤心呢!”
被这么当场戳穿了心思,小离脸上挂不住,想要逃开,却被泰英俊箍着难以动弹,不由羞红了脸,跺了跺脚:“阿兄!”
泰英俊见她真的有些发急,便敛了漫不经心,正色道:“阿兄这也是为你好,少女怀春,最易所托非人,到头来伤心一场还是小事,赔了身家性命才不值当,阿兄该多心疼!还不如趁早断了念想!”
眼下的小离自是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一张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姜燕燕不禁想到了前世一意孤行的自己,情窦初开,若遇糖衣利箭,不被扎个万箭穿心,哪能听得进劝?
她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赤夜央有所觉,看了看她,忽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抬眸道:“本君唯燕燕一人足矣,不纳妾。”
洞内默了一瞬。
黎国男子三妻四妾很是寻常,更遑论王族,而赤夜央还是未来黎主,牵绊太多,一世一双人,怕是不能。
回想前世,与赤夜辰情到浓时,软磨硬泡都未能得这句承诺,他只敢道心上唯她一人,而转眼还食了言。
何况情之一事全凭感觉,虚无缥缈,难免在时光中消磨,当真难说得很。
但即便姜燕燕心里都明白,赤夜央这话还是好似一颗石子,掷入她一池心水,漾起阵阵涟漪。
她本就心乱如麻,如此一搅,有些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
她忍不住想看看赤夜央,此刻是怎样的神情,一抬眸,便见他正深深地望着她,将她的愕然与犹疑,一并纳入了眼底。
赤夜央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被泰英俊一阵“啧啧”声给打断了。
他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小王君这身份,这话说出来谁信呐!虽许是能断了我这傻妹子的念头,但也不能这般哄骗小辣椒吧!”
说着转而对姜燕燕道:“小辣椒,听哥哥一句劝,王族的心掺杂太多身外之物,难有真心可言!即便此刻真心,也不能真心一世,可别什么都付出去喽!”
赤夜央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他,语气中带了怒意:“你再胡说试试!”
“哟,怎么?又要我赔上性命不成?”泰英俊呛声道。
跟着进来的柳芊若一直未吭声,眼下见势不妙,连忙走上前站在了他们之间,笑道:“俊郎,单相思可相劝,这两情相悦就不好拆散咯!毁人姻缘,有损功德。”
泰英俊也笑了笑,道:“小若此言差矣,良人才是姻缘,若是拆了孽缘,怕是功德无量!”
姜燕燕不知怎的,被这句“孽缘”刺了心,乱糟糟的思绪更是理不清了,既乱作一团,以她的脾性,这便索性不再想这些了!
再说眼下也不是谈风论月的时候,便岔开了话题,插嘴道:“我们弄出这么大动静,幕后之人怕是很快知晓,又是练兵又是驯狼,这么大阴谋被破坏,怕是不会放过我们!这是哪儿?若是离得不远,恐不宜久留。”
柳芊若也不想在那话题上纠缠,忙不迭接过了话道:“倒也不算近,附近野兽很多,寻常人迹罕至,即便有心搜也要搜上一会儿,倒也还算安全。”
“可有什么线索,我们这是坏了谁的事?”姜燕燕问道。
柳芊若摇摇头,道:“只知被他们捉去的灵族,确实会被喂狼,且都是青囊一脉,小离也是被诓骗了进去的。”
姜燕燕蹙眉道:“那浮生怎么会被捉去?我们摔下去的悬崖与那结界是有些距离的。”
浮生一下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似是如梦初醒,一时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垂着眼支支吾吾:“我……我……醒来……就……”
泰英俊听不下去,抢过了话头,道:“简而言之,就是你们在悬崖下遇着了一头狼,这傻小子应是为了将它引开,用了灵术,被来捕狼的灵卫给发现了,看中了他这控灵的本事,便捉了他去结界。”
姜燕燕想到了她当时身上的血渍,忙问浮生道:“你当时受了伤吧,没事吧?”
还不等浮生说话,泰英俊又抢话道:“自然无碍啦,他们还想诓他交出灵力呢,还不得先给他治伤?”
姜燕燕一惊,这口无遮拦的,怎么把夺灵之事给说出来了!
也不知赤夜央从前是否听说过灵力可转移,若是从未听说,此刻又是否听了进去?她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便见他正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什么也没问,看得她心里一沉。
“我……我没被他们诓了去,他们骗不了我……”浮生憋红了脸道。
泰英俊道:“还好没被诓去,要不然我们都已经进了狼腹喽!”
姜燕燕不欲他们多说这个,敛了敛神,转而问浮生道:“那些恶狼诡异得很,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浮生想了想:“好像与喂它们的灵族血有关,那些灵卫也是一知半解,识不出什么……不过那些恶狼桀骜难驯,他们还没寻到好的法子,只能先一直锁着。”
“一直被锁着……还有那石栏牢不可摧,”姜燕燕却想到了攻击她的那头恶狼,“那恶狼是怎么逃出去的?”
浮生愣了愣,一脸疑惑:“有恶狼逃出去?好像没听说……”
姜燕燕道:“我醒了以后曾碰到一头。”
浮生忽似想起了什么,道:“当时悬崖下那头狼后来逃走了,那灵卫忙着捉我,就没去追,是不是那头?不过那狼是头寻常野狼,只是个头大了些。”
那狼可不寻常!姜燕燕心想,是因为她的血里有华世安的血引?
这时忽听浮生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他们里头有个像头领的,我识到他想到了一种茶叶,叫北什么毫……”
“北境仙毫!”姜燕燕和赤夜央不约而同地出声道。
姜燕燕神色一变,与赤夜央对视了一眼,当初惊马也是北境仙毫!难道是赤夜辰?
不对!
前世她完全没听说过此节不说,赤夜辰只要如前世一般除了赤夜央,便能继承大统,没必要劳心费力养那些恶狼!
练兵驯狼看上去已经筹备许久,并非临时起意,何况这阵仗不似要夺太子位,更似要颠覆什么!
回想那结界与夕月夜相仿,搅和在这些污糟事里的,还有奉常虞长行!难道是他?!
“什么仙毫?”泰英俊见他们突然都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
姜燕燕瞥了他一眼,道:“你从此带着小离隐世远遁,还是不知道的好。”
泰英俊张了张嘴,瞧着她的神色,又瞧了眼赤夜央,只见他眉头紧缩,面色凝重,与方才的恼意截然不同,叫人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终还是没说什么,也没再多问。
洞内又静默了下来。
赤夜央忽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了个看不懂的符,又将掌心覆其上,感知了一会儿。
“此地不宜久留,”他睁开眼道,“本想待赤炎寻来寒夏再走,但方圆百里,不止赤炎一头炎虎!”
“王军灵兽?!”
柳芊若一惊,转而喜道:“是不是王君派来寻你们的?”
姜燕燕却心里紧着一根弦,心想即便如此,领了这差事的人却可能趁机铲除后患!若是虞长行牵涉其中,怕是来者不善!
她瞧赤夜央此刻脸色,应是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赤夜央道。
柳芊若见他们神色有异,也不再多劝,转而道:“你们这一路凶险重重,要不还是带上我,替你们掩护一下?我这灵力恢复也就这一两日了……”
“不可!”姜燕燕念及她身世,不想她再冒险,“柳姐姐,你好容易得了自由,没必要再趟这浑水。”
柳芊若却道:“这自由本也是小王君所赐,我送你们到黎都便离开。”
姜燕燕见劝她不住,看了看赤夜央,却见他不置可否,于是嘴一撅,佯嗔道:“我才不要!等下小王君万不得已,又要纳个御女什么的,岂不是要食言?柳姐姐可别陷小王君于不义!”
说着她拉了拉赤夜央的手,问道:“小王君,是不是?”
赤夜央看着她,笑了笑,道:“便依燕燕的。”
众人皆扶额,姜燕燕却觉出他眼底似有一抹她看不懂的心绪,要再细看个究竟,赤夜央却已挪开了视线。
他指着洞口的野兔,使唤浮生和泰英俊处理,看上去并无异样。
姜燕燕收回目光,心想,许是她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