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目送史祯祥离开，心里再次拜了拜阎王爷。
“多谢你老人家火眼金睛，没给我投生到史家这般人家去，要不然我宁可再死一死。”
上辈子本来就累，这辈子还要斗智斗勇，想想就觉得人生无望。
还好，还好，她是姜家女。
一直到十点钟，史祯祥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至于她为什么看出他的疲惫，眼角眉梢全是倦怠，向来维持得体的仪容，这会儿脖子往下第三和第四颗的扣子扣错了。
这副颓然的模样，不止姜萌看出来了，办公室里长眼的都看出来了。
苏香眸含担忧，关切问上一句：“你……还好吧？”
史祯祥冲她淡淡颔首：“还好，死不了的。”
说完这句，头转开，不再给对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转而声线冷淡和姜萌说话。
“姜同志，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将剩下的工作内容交接给你。”
“好。”
姜萌直接拖着凳子往他那边拉，大树见了，赶忙上前帮着搬。
“嫂子，还有其他重物要拿吗？”
“没了，谢谢。”
姜萌顺势给两人做介绍：“这位是咱们工会的史祯祥史副主席。”
大树恭恭敬敬喊：“史副主席好。”
史祯祥点了下头，扯出一抹淡笑：“新来的同志？”
“嗯，李程树，新来接替宣传岗位的同志。”
“好。”史祯祥当真坚强，这个时候仍旧有余力开玩笑，“我走了，办公室来位男同志也挺好，重活又有人接手了。”
“苏香同志，你听听，祯祥同志这是控诉我俩平时欺负他咧。”
苏香这会儿反应奇快：“我可不认啊，明明你干重活时，我和姜萌同志都有帮你加油。”
“就是就是，帮你加油怎么就不算帮忙呢？”
史祯祥一个字没说，便被两人联手痛批，他很有经验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行行，都是我的错，李程树同志，我给你打个样，咱们办公室里的生存环境你看懂了吧？”
大树“啊”一声，挠头：“任劳任怨，吃苦耐劳？”
“不错，还算有觉悟，我身为老同志，不吝教你一招，那就是女同志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试图反抗。”
“……嗯？”
大树觉得咋那么不靠谱呢？
史祯祥没有再详说，气氛活跃到位了就好，他拿出前三个月的账册，专心教导起姜萌里面的道道来。
捱到中午吃饭时间，他说：“下午我要去医院和苏副主席做交接，就不来了，你有什么不懂，等明天上午再问我。”
“行，谢了啊。”
史祯祥对此，依旧是淡淡一笑：“客气。”
却不想，等姜萌晚上回家，两人又在家门口撞见了。
“咦，史副主席，你搬过来住了？”
隔壁这户自从她搬过来就一直空着，原还在庆幸不用碰到恶邻，不过史祯祥也算是位讲理的好同志。
“是，我在家具厂上班，再住到毛纺厂不大方便，搬过来比较好。”
史祯祥明知道大家都清楚他搬过来的缘由，依然如往常般，习惯性给自己的伤疤披上一层外衣。
恰好的是，姜萌受了他的好，也愿意回馈两分更好。
“那正好，我正想请你吃饭，择日不如撞日，趁我们家君尧同志也在，干脆就今天吧。”
史祯祥推辞：“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工作交接上你助我良多，必须感谢，你先回去收拾屋子，等会儿饭好了我喊你。”
姜萌不容他拒绝，甩完话风风火火跑去准备了。
史祯祥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君尧。
君尧摊手，爱莫能助：“我们家听姜萌同志的，不过你最好是让她请顿饭，不然她只怕是天天惦记着。”
小媳妇就这点好，爱憎分明，同样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若是身处武林中，想必会是一位快意恩仇的女侠。
史祯祥只得接下这份好意：“那便却之不恭了。”
君尧笑容和煦：“以后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气，你先去打扫卫生，有需要可以过来找我们，互相帮助嘛。”
“好。”
史祯祥等人转身，松口气，回了屋里。
这几天太累了，他勉强收拾到能住人的地步，虚弱的四肢发软，只能硬撑着铺好床，一头栽上去再动弹不得。
老房子并不隔音，左右邻里的说话声，锅铲的碰撞声清晰汇入耳里。
他就这么听着，才能感觉到自己还算活着。
“今天我见宋羽了，他说他想结婚，因为在怀城没什么亲朋好友，请我们到时候过去给他撑撑场子。”
“没问题啊，撑场子嘛，我最在行了。”
姜萌想也不想同意，又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办婚礼吗？我和苏香待一个办公室，她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点吧，愣是一声没出？”
“或许是没确定，不好往外说，宋羽跟我提的时候，也就是有这么个想法。”
“行，那先记着，有想法就快了，宋羽算是实在朋友，真要结婚，我们得帮忙呀。”
君尧认同：“我知道。”
小两口配合得当，边做饭边闲聊，甚是温馨。
史祯祥可就不同了，心如刀绞，只觉得生活于他如此艰难。
亲情视他为无物，友情弃他而去，爱情更是因为胆怯被错过。
所以，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到底获得了什么呢？
“叩叩——”
“祯祥同志，吃饭了。”
史祯祥被唤醒，思绪从层层叠叠的黑色笼罩中挣脱，耳里再次汇入百家烟火，冷暖人间。
“……好，我就来。”
沙哑的嗓音犹带着点卡顿，短短一个小时未曾开口，竟仿佛沉默了千年万载。
姜萌这顿饭，不止请了史祯祥，怕他拘束，顺带把大树也给薅了过来。
还美其名曰：“以后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亲近亲近没坏处。”
姜萌无心算有心，一顿饭下来，史祯祥倒是真上心了，大树……也并非毫无所动。
史祯祥这个副主席当的是个光杆司令，底下无兵，整个工会他能指使的动谁？
而李程树呢？是个生瓜蛋子，如果能力不是太出众的话，很难出头。
所以，两人绝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