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低头吃饭,很快把一袋牛奶喝了个干净。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都放在车上,收拾好之后,一行人出发回热河。
纪怀昨胳膊上的烫伤仍旧有隐约的灼烧感,几人下午到了热河之后,干脆先开到医院去换了药,然后才回家。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从车上卸下来,阮赴今主动拿过纪怀昨的。
“你歇着就好,这些事交给我。”
纪怀昨一愣:“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收你的。”
阮赴今态度强硬:“我来,你去坐着。”
纪怀昨拗不过她,只好去沙发上坐好。
几天不见,乌龟和王八蛋显得分外亲热,围着纪怀昨蹭来蹭去,呼噜呼噜的声音听着格外治愈。
下午五点,太阳还远远挂在山尖上,阮赴今收拾好纪怀昨的衣服,又收拾好自己的,太阳就不知不觉坠在山尖后,天空上一片橙红余晖。
纪怀昨坐在窗前,带着两个小皮球画画。
她的手很稳,外边的夕阳像是被她裁剪下来粘贴在画布上一般,虽然有些潦草,但更显随性。
阮赴今在后边靠近,对她的画十分喜欢:“你画画很棒,以前学过吗?”
纪怀昨收笔,谦虚地摇摇头:“参加过绘画社团,跟了几节课,只会画简单的。”
阮赴今仍旧在端详那幅画:“这个可以送我吗?我想挂在卧室里。”
纪怀昨本就是随手一画,不好意思把这样的画送人,赶紧拒绝:“我之后再画一个更好的给你,这个就是画着玩的。”
阮赴今点点头:“好啊!我去做饭,你再等一下。”
纪怀昨把她的衣服拉住:“别了,做饭还是我来。”
阮赴今停住,转过身,自上而下凝视她:“你不信我的手艺?”
纪怀昨抿了下唇角:“我是说……我帮你,我看着你弄,我学学你的手艺。”
阮赴今对她的服软很受用,愉悦地点点头:“那跟来吧!”
纪怀昨唇角带笑,起身跟上。
阮霁禾看着看着,问商镜黎:“小昨姐姐为什么比我还听妈妈的话?”
商镜黎隔了很久才从大人们的身上回过神,沾着颜料,摇摇头:“不知道。”
才把猫砂铲完的纪轻桐闻言蹲下身:“当然是因为爱啦。”
阮霁禾一脸惊奇:“爱就要听话?”
纪轻桐冥思苦想:“就是,听正确的话,不是什么话都听。”
他尚在想一个能更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商镜黎出口即是金句:
“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是不和她争。”
她迎上纪轻桐震撼的视线:“因为正确的人会做正确的事。”
纪轻桐惊为天人,跳起来冲进厨房:“姐!我的妈!小梨简直太神了!你没事和她多交流交流吧,我感觉我们家要出个哲学家!”
阮霁禾也十分崇拜地看着商镜黎:“小梨,你好厉害!我决定以后都听你的话!”
商镜黎看她一眼:“我们的喜欢和大人的喜欢不一样,你不用听我的话。”
阮霁禾鲜少有脑瓜转得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商镜黎的手:“可是我们长大之后,喜欢就也长成大人的喜欢了呀!我一直都听你的!”
商镜黎看着她手中的笔,因为她现在突然的拥抱,颜料正戳在自己衣服上。
她忍了又忍:“那第一句话,不要拿着画笔抱我!”
阮霁禾撇撇嘴,想到了什么,马上开心起来,把笔扔在一边,再次抱住商镜黎:“现在没有画笔啦,我是不是很听话?”
商镜黎点点头:“嗯,听话。”
厨房里的纪怀昨听到纪轻桐的猴子叫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纪轻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未注意到那两个人的一语不发。直到他说完,才发现厨房的气氛沉默且暧昧。
“呃……”他才收到来自姐姐的警告,讪讪退回一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我还是孩子 ……”
纪怀昨拉上厨房的门,很想把纪轻桐胡言乱语的嘴揪下来。
阮赴今是害羞的,可是她看纪怀昨也很害羞,就没那么拘谨,反而想调侃她。
“你听我的话,是因为这个原因?”
纪怀昨脸热,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明明以前对视一眼都恨不得期期艾艾道歉的社恐,现在倒是什么都敢宣之于口。
她别过脸:“童言无忌,你不是听见了?把肉放下去炒,然后把醋快点溜进去。”
阮赴今挑了下眉,跟着指令操作,回答她的前半句:“那你为什么听我的?”
纪怀昨没法回复,如果回答“因为你说的一般都是正确的”,那和小梨提出来的“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显得相得益彰。
如果说“因为我不想和你争”,又成了应和后半句。
她犹豫几秒,最后丢出来一个随便诌的理由:“因为你刚才强势的样子挺凶的。”
阮赴今:……
然后她也把纪怀昨丢出了厨房。
“其余的我自己弄就好,你去一边待着吧。”
纪怀昨哑然,她看着被一把拉上的门,心中猜测这人大概只想和她说后半句,让她去一边待着。
因为说她凶,所以惹生气了?
纪轻桐从她旁边飘过:“姐,你这么追女孩是不能得手的。”
纪怀昨被噎了一句,笑眯眯看着他回答:“一个追了两年还被当小丑的人就不必指导我了吧?”
纪轻桐捂住心口:“痛!太痛了!”
纪怀昨白他一眼,上楼:“我去写点东西,好了叫我。”
纪轻桐撇撇嘴:“遵命大人。”
阮赴今已经关了抽油烟机,一门之隔,姐弟俩的对话一字不落收进她耳中。
“追女孩”三个字让她窃喜,纪怀昨的回答让她更加欢欣。
她并未否认“追女孩”三个字,也就是说,她没有否认和自己的暧昧,她对自己有感情。
这个认知无疑叫人欢愉,阮赴今哼着歌完成自己的菜,齐齐整整端上了桌。
比较简单的炒菜她还是应付得来,听纪轻桐说纪怀昨在楼上,便主动过去叫她。
不得不说,纪怀昨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极具魅力的。
书房的门没有锁,阮赴今推门而入,瞧见电脑后边正在飞速码字的人。
工作的时候,纪怀昨习惯把挡蓝光的眼镜戴上。黑色的极简边框很符合纪怀昨的气质,阮赴今并未打扰,只站在门口看着她。
纪怀昨专注于屏幕上的文字,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她时而蹙眉,时而露出恍然的表情,时而又像在否定自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掠动飞快,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听着十分助眠。
阮赴今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挪不开眼。
如此内外兼修,言行合一的人,怎么就刚好能被她遇到?
纪怀昨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等她终于把这一部分写完,才看到那个注视她很久的人。
阮赴今某种的情绪已然酝酿得相当醇厚,瞧她看过来,下意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耳边的碎发挡住她勾起的唇角,她启唇:“吃饭了。”
只在这一刹那,窗边的风晃过来卷起桌上纸页的边角,摸索着纪怀昨愣在原处的手指,痒意便从指尖顷刻间传遍全身。
她何曾见过如此柔媚的春风,温柔的,和煦过境的,独独对她迎面而来的春风,也只为她停留。
她看到阮赴今靠在门边,她的头发乖顺垂在颈侧,眸中星星点点的浅淡笑意逐渐凝聚在一起,明晃晃,惹人醉人。
纪怀昨在此刻明白自己一直所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大概就是在这样浪漫的傍晚,有一个比傍晚更浪漫的人,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她,写满对她的欣赏。
会为她挡住别人的恶意,会为她申辩说不出的话,也会为她抵挡生活琐事的考验或刁难,最后和她回家,陪她吃晚饭。
于纪怀昨而言,以上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极致浪漫。
这些都汇聚在阮赴今身上,尽管她自己都没有确切地思考过关于理想型的具体描述,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她站在那儿,哪怕是加上缺点,都完美符合“理想型”这个词汇。
而现在,此刻,当下,怎么形容这一刻都可以。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时间。
2030年2月28日18:47分,她承认她喜欢阮赴今。
两人的视线交汇,阮赴今缓缓走到她面前:“怎么发呆?弄好了就下去吃饭吧。”
纪怀昨唇边逸出笑容,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修正了自己之前给出的答案。
“我正在准备接受新感情,如果这段感情的对象是我所向往的那个人,那我不会让她无功而返。”
阮赴今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无意识咬着下唇,此起彼伏的心情冲刷着她之前的不安和惊惶,直到完全洗干净。
“你,你说真的?”
纪怀昨点点头,和她平视:“我现在可能无法直白地说,我在上一段感情并没有收获什么好的东西,所以我不受控制得更加谨慎,她可能要等等我。”
阮赴今的笑意逐渐扩大,唇角的弧度愈发绽开,一条短促的唇线拉长,最后又被羞涩收拢。
“好,她大概不会拒绝。”
两人相视而笑,尽管没有人挑明什么,可正是这样的感情,才担得起“慎重开始”这样的形容。
纪怀昨经历过失败的感情,她不愿好不容易遇到处处合适的阮赴今,草率开始,最后草率结束。
她们心知肚明对方心里有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可能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个对视,就已经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