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纪怀昨做好了早饭,和商镜黎正一人挑着几根面条往嘴里送,阮霁禾摁了密码旋风一样冲进来。
“小昨姐姐,妈妈发烧了!”
纪怀昨当即丢下筷子,拿了体温计跑到对门查看情况。
阮赴今躺在亚麻色的床品中间,面颊带着病态的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似乎仍觉得冷。
纪怀昨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又烧了开水,叫阮霁禾洗漱,把她带到对门去吃早饭。
“妈妈交给我,小梨交给你,你陪她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阮霁禾的视线看向商镜黎,商镜黎接收到纪怀昨的暗示,点点头:“你陪我吃饭。”
阮霁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吃东西。
纪怀昨把体温计拿出来,看过后松了口气。
38.7,不算太严重,不至于折腾到医院。
她撕开退热贴,贴在阮赴今额头上,又把毛巾投进开水里,烫得她手都不敢攥紧,斯哈着拧干,帮昏沉沉的阮赴今擦脸,擦颈后,腋下,和肘窝。然后再量体温。
阮赴今家里没有退烧药,最可行的办法无非物理降温。如此反复四次之后,阮赴今的体温总算降到38之下,她也早就被纪怀昨的动作弄醒。
睫毛之间,阮赴今瞧着纪怀昨认真的动作,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心尖柔软,情愿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纪怀昨估摸她也快醒了,转去厨房煮面。
门被轻轻合上,阮赴今睁开眼睛,感受着清爽的舒适感,埋进被子里笑着叹气。
生病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甚至平时不太注意的事,此刻也会矫情地放大。
纪怀昨,你如此温柔体贴,如此渗透,我又不是僵硬的草木,哪会对你无动于衷。
但你对我,是邻居,还是朋友?
她尚在胡思乱想,一碗面已经被端过来,食物的香气诱起阮赴今的饥饿感。她还没得及和纪怀昨说一声“早”,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快起来吧,闹钟响了。”
阮赴今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坐起:“什么闹钟啊……”
她撑着身子去洗漱,一捧冷水浇在脸上的时候,顿觉清醒不少。
纪怀昨在她对面吃另一碗面,阮赴今时不时会偷瞄两眼,然后垂下眼皮遮掩自己偷看的行径。
纪怀昨哪会不知道她在偷看自己,停住吃面的动作给她看自己的碗。
“我没多加煎蛋,就只有面条。”
阮赴今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察觉到自己偷看——
以为自己在检查她的面!
她皱着眉歪头:“我……我不是在看你的面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纪怀昨牵了下唇角:“那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阮赴今:……
她干笑一声:“看你吃得香,带动一下我的食欲。”
纪怀昨视线下垂,指指她的碗:“可你吃的比我快……”
“纪怀昨!”阮赴今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强硬岔开话题,“先吃饭。”
纪怀昨“哦”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面,“一会儿再量一下体温,吃过饭之后把药吃了,再好好睡一觉。”
阮赴今点头应下,身体确实有些无力。她十分服从安排地吃了饭,喝药,最后躺在床上乖觉闭眼。
两个小皮球已经搬着桌子坐在另一边床上,准备写作业。
阮赴今不觉得打扰,她很喜欢这个时候能有人陪着自己,不会让她一个人既生病又孤单。
纪怀昨借用了客厅改章节,时不时会起身来测量阮赴今的体温。
下午,阮赴今彻底退烧,一觉醒来出了不少汗,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看着正在变换角度解读体温计的纪怀昨,哑着声音问:“我们可以去看电影了吧?”
纪怀昨一愣,笑:“这事儿倒是没忘,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他,我没当真。原本打算和谁看就去吧,我带小禾她俩去看别的。”
两个小皮球因为能出去玩,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开心。
阮霁禾跳起来抱住纪怀昨一顿猛亲,商镜黎笑眯眯地坐在原地,眼睛弯成月牙。
唯独阮赴今,她觉得胸口都发闷:“……我不是为了拒绝他才邀请你。”
纪怀昨一愣:“啊?你想请我看电影啊?”
如此有暧昧氛围的事,在纪怀昨这样语气形容之下,叫阮赴今觉得“看电影”似乎和“大扫除”没啥区别。
她叹了口气别过头,声音很轻地承认:“嗯。”
纪怀昨心里长出一颗幼苗,她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好,那晚上去吧,一起看。”
阮赴今唇边勾起笑意:“好,我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纪怀昨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里换衣服,把空间腾出来给她。
半个多小时后,阮赴今敲开纪怀昨的家门,她精致用心的妆容成功让纪怀昨的视线僵直几秒。
纪怀昨想到自己的素面朝天,再看看阮赴今的……
她轻笑一声,开玩笑:“这么隆重的吗?这电影什么阵容。”
阮赴今被她逗笑:“第一次出去看电影,怎么也要打扮一下吧?”
纪怀昨深以为然:“那你等我下,我也去补个妆。”
说一下就是一下,纪怀昨很快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出来,气色看上去比刚刚好了太多。
过来准备带孩子的纪轻桐见状连连夸赞:“不愧是我姐,有我帅气程度的三分之一。”
纪怀昨白他一眼:“开车,话多。”
因为阮赴今的单位只有两张电影票,还是科幻类的,小孩子大概看不懂,所以纪怀昨帮纪轻桐买了三张动漫的票,叫他带着去另一个影厅看。
好在两部电影时长差不多,两拨人告别后各自走进自己的影厅。
荧幕上还在播广告,两人在亮堂堂的光线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第六排,很适合观影。
阮赴今坐好,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你爱吃这个吗?”
纪怀昨瞥了一眼:“还好,看电影的时候就会想吃点东西。”
阮赴今弯着眼睛:“我也是。”
两人闲聊几句,电影开场,纪怀昨早就刷过电影的评论,都说很有脑洞,因此带着学习的心思看,十分投入。
但阮赴今,她虽然也很想投入,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很容易侧目看纪怀昨。
第四次偷看之后,她不得不克制一下自己的潜在意识,摸到爆米花桶想借着吃东西转移注意力。
纪怀昨的一只手搁在爆米花桶的边缘,细长的指节在光影中愈发有质感,好像黑白漫画中画出来的一样,曲折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阮赴今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用力闭眼,捏过去的一瞬间,没捏到爆米花,捏到纪怀昨的手。
两人都愣住了,阮赴今睁眼,纪怀昨回头,她们陷入沉默的对视。
半晌,阮赴今耳尖灼热,倏地收回自己的手。纪怀昨则好笑地把她捏到的爆米花拿到阮赴今面前。
“不和你抢,拿去。”
阮赴今:……
她尽量忽略那双总显得冷漠的眼中所蕴含的笑意,接过爆米花放进嘴里之后,才觉得有些许不妥。
这和纪怀昨喂她有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耳尖的红蔓延到侧脸,阮赴今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看着屏幕分散注意力。
电影进行到一半,男主要独身去阻止恶人的阴谋,女主不知真相,却也感觉到离别的伤感笼罩,两人在对视片刻后拥吻。
毕竟是国外的片子,比国内所拍出来的感觉不同,要更大胆,更直白热烈。
背景音乐也盖不住的亲吻声令一众人面红耳赤,然后情侣们也情难自禁,在背景音乐中,和屏幕上的字幕催动之下吻在一起。
她们前排就是一对小情侣,阮赴今的余光看到也当没看到,不想徒增尴尬。
纪怀昨见她一身正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轻轻点点阮赴今的手臂,引起她的注意后,她凑近些低声问。
“阮总监看别人接吻也害羞?”
阮赴今的心都提起来,她捏住座椅的一角,承受着羞意附加的煎熬。
但她不甘心被取笑,反击:“我们四周都是情侣呢,你不害羞的话多看看。”
纪怀昨笑着把头转到另一边去,笑够了才转回来,她并未直视阮赴今,反而看着屏幕,调侃她。
“我怕我真盯着看,你会更害羞。”
[亲爱的,我真的该走了。]
[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像在分别。]
[不会的安娜,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别。]
阮赴今凝视着纪怀昨的侧脸,她的唇边还翘着一点弧度,大概是调侃成功的愉悦,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冷漠大相径庭。
她并非是冷冰冰的人,半年多的频繁接触,阮赴今再清楚不过,纪怀昨多有温度。
阮赴今忽然懂了年轻人谈恋爱都来看电影的原因,是因为有些情绪,有些心思,真的会在别人的故事里,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发酵萌生。
深夜的倾诉,生病的照顾,分身乏术时的解围,和影院的暧昧,这四种催促感情生成的环境都有纪怀昨,也都只有纪怀昨。
所以她即便承认自己对纪怀昨生了好感,也在情理之中吧?
她的长久注视并未遮掩,纪怀昨察觉到,回望她:“我比电影还好看?”
阮赴今匆忙收回视线,否认:“在发呆,不是在看你。”
纪怀昨不理解:“这么好的剧情都发呆?看来你发呆的内容比剧情还精彩,空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有灵感。”
阮赴今失笑,轻轻捶她一下:“别贫了,看你的。”
真跟你说,怕不是你要被吓跑。
阮赴今垂眸,忍不住轻叹。哪有自己这样的人呢,因为邻居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和心软就得陇望蜀,还想要更多。
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游离到身边人的身上,头发丝也好,衣服角也好,都有让阮赴今视线停留的理由。
这种感觉她曾经面对程曦之的时候也曾有过,她不陌生。
但比起那个青涩的自己,现在的她多了能力,却少了很多大胆和直白。
成年人的世界并非那么简单,她们还是邻居,自己心动不假,但这样的心动到底是对于她人格的欣赏,还是掺杂了依赖,她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