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安已经听说爸妈搬到沁园那边了，空旷的院落显得几分安静萧条。
奶奶的问题落在耳根里，像根针一样，并不能挠痒，反而刺人。
周永安没有正面回答奶奶的话，他说：“现在华云刚切回国内，很多业务都要处理，我没时间去想其他事儿。”
“没让你想，你就去办个手续而已，很难吗？”
老太太事到如今，满口仍是硬话，明明是她在求，态度还是和以往一般强硬。
摆老姿态，不接受平等对话，这可不利于事情的发展。
“怎么会只是个手续呢，离婚了就是离婚了。是人，都会变。”
变？
老太太心生忐忑，抬眸望了二孙子一眼，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
变，人是会变，她活这么大的岁数能不知道嘛，但也清楚，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会随时间、环境发生变化。
周丛林就变不了，他怎么就变不了……
老太太起身离开了藤椅，周家几代出的都是深情种，到了永安这儿她还真是不确定了。
以往他在新闻上闹得那些逸闻，外甥女一边骂一边讲给她听，他在感情上未必像他父亲、像他爷爷那么忠贞。
对李清文，他到底有几分心思呢。
为了李清文跟她对抗，是因为她选的时机不对么，偏偏在孙子对那个女人爱意较浓的时候逼他，所以他才会那么激烈的反抗？
男人都喜欢通过保护女人来彰显自己的强大，不喜欢听别人指挥做事儿，这代表不了他对李清文是不是一心一意。
越是这么想，老太太越是拿捏不准，他试探地问道：“小文最近跟你梁叔的儿子走得很近，看他们的样子，擦枪走火是很正常的，你知道这事儿吗？”
“知道。”
老太太一愣：“那你就什么都不做，这么看着吗？”
“我应该做什么？因为公司的事儿，我现在每天能睡上五六个小时都是好的，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其他的。”
周永安的态度渐渐明显，老太太脸色也越来越差，原先以为，让不让李清文回周家横竖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这几个月来她都在犹豫，没有开那个口。
更以为锡祥和俞家能够顺利联姻，暂时缓解周家的困境。
她甚至笃定，只要自己松口，永安一定会立刻行动的。
可是现在老大那边已经没有后续，她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还是李清文——永安跟小文复婚，已经成了必然选择。
谁曾想她这边口是松了，永安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太太颤抖着手，不自觉地伸到一旁的灌木丛里，折了支树杈：“华云值几个钱，华宇才是重头戏，你明不明白？”
“华宇会给我当家做主吗？”
老太太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敢有这种心思？”
一直以来约定俗成，从内外到上下，都认为大哥掌管华宇银行是顺其自然，是实至名归，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甚至包括周永安自己，从小就受以长为尊的熏陶，他也这么认为。
即便偶尔他也有对权力的渴望，可只要让他知道那是属于大哥的，他自动就会在瞬间收起心思。
他原先以为，这仅仅是源于自己内心对大哥的爱戴和尊重，这几年才后知后觉，这同样也是一种家庭偏爱，毕竟大家对大哥的心思重于自己是事实，他从小就知道，只是没放在心上。
简单地说，如果有一块石板，一头压着他，另一头压着大哥，救一个另一个就得死的话……他们都会选择救大哥。
周永安笑笑：“如果复婚，我和李清文的股权加起来，就是周家拥有华宇股权最多的，华宇给我做主，有问题吗？”
老太太气得直摇头。
在这个问题上，没的商量：“不可能，别说我不会答应，你爸，还有那些股东，哪个能答应！”
“是啊，”周永安说，“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不是专心建设华云去了吗。”
“把华云卖了都值不了几个钱，永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爷爷当年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把华宇发展起来的吗？现在华云也一样。”
老太太听不下去：“你不是没有大是大非的人。不要为了气奶奶，袖手旁观，让华宇的基业毁于一旦。”
周永安浅浅地笑着，目光悠远：“奶奶说这么多，想要我复婚，就只是为了李清文手里的股权，可即便就是复了婚，那股权也是她的，也不会是我的。”
老太太：“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周永安：“只要婚前公证，还是她的。”
老太太说他不过，哂道：“你们迟早会有孩子，那到头来不都是留给孩子的。”
周永安转过来，看奶奶一眼：“要是我不能生呢，又或者她不孕，奶奶会接受我们抱养孩子吗？”
抱养？
那不是把周家财产全部拱手让人？
这一番话说出来，直接把老太太给整绝望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老太太的头摇成拨浪鼓，“不可能，不接受，我绝对不接受！”
周永安早就知道结果，所以还是那句话：“您看您又不疼爱她，我怎么能不预想，未来她生下孩子后，完成了股权转让，您会不会又把她赶出去呢？”
毕竟这样的事儿，不是不会发生。
老太太承认自己就是单纯地为了股权，至于将来的事儿，她哪里把握得住，什么都可能发生。
“难为你能想到那么远。”老太太闭了闭眼，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一把老骨头，未必能活那么久，放你的心。”
周永安扯了下唇：“奶奶得活到一百岁，不好说这种话。”
老太太叹一口气：“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你想要我死的瞑目，就去追回小文。”
周永安背着手，目光落在院子里各色花卉上，从来都是老妈打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这些花草叫什么名。
欣赏着欣赏着，周永安伸出手，摘下一朵，回眸看向老太太：“那让大哥去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