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祭仙峰——
黎珂发现，她似乎越来越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了，每天的生活单调，但是平静。
莫孤琴依旧会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来教她阵法。玄泽五行阵讲透了，就开始讲它的变阵。
在九华山如此千头万绪的时刻，她竟然还能抽出功夫来做老师，只能说对于教授黎珂这事儿，她是真上心。黎珂甚至都怀疑，那位与她喜结良缘的新婚丈夫，分到的时间有没有自己多。
莫孤琴把整个九华山治理的铁桶一块，就算为了照顾黎珂和赤鸾，她从山下调了几个人负责伺候，黎珂的消息也是一点都不曾泄露。
有时候她们也会聊很多事，莫孤琴似乎很喜欢和黎珂聊那个叫做大妞的女孩。提起她时，莫孤琴面上总是洋溢着骄傲神情。
不过这份平静在徐文图不再称病，终于出山后，还是被打破了。
原本的几位当家中，如今只剩下了七当家殳俊良、九当家柏舟、还有六当家霍睿好尚且存活。
而在这三人中除了柏舟外，剩下二人与徐文图的私交甚笃。
并且徐文图平日里做事大开大合，虽然开罪的人不少，但也着实聚集了一帮血性兄弟，只要徐文图一挥手，他们便立刻应声而起。
而最重要的就是，这次回归后的徐文图明显在针对莫孤琴，无论莫孤琴做出什么举动，他都要刻意刁难一般的与其对着干。
因此当徐文图坐镇九华山后，黎珂能明显感觉到，莫孤琴私下能分给她的时间变得不多了。
不过好在此时，黎珂已经基本掌控了玄泽五行阵的大概脉络。莫孤琴给她留下的阵图已经足够黎珂自行研究。
为了避免徐文图和莫孤琴争斗的白热化阶段后，误伤黎珂，导致露馅，黎珂便暂时躲出了九华山，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暂时休养。
如此这般潜心修行了半个月后，北洲和西洲以及云洲三洲联手的武斗大会终于是开始了——事关天梯和其中的地母遗藏，云洲到底是没被甩出局。
尽管徐文图已经竭力阻止，但莫孤琴如今手上握着的底牌实在太多了，这场武斗大会，接洽是莫孤琴负责，规则也是莫孤琴商定，虽然莫孤琴的修为依旧是化真，但是其言语举止已经隐隐有西洲之首的风范。
随着武斗大会开始，黎珂还是勉强尽了一点细作的责任，把这消息通知给了大雍。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个消息，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面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颓然神色：“没想到竟然真的开始了。”
面对黎珂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秦昭远只是露出一丝苦笑，随后道：“云梦泽如此背信弃义，实在卑劣不堪。”
黎珂有些惊讶：“怎么？秦道友，你们竟然早已知道此事？”
一旁的司空远山接口道：“摸约半个月前，云梦泽便已然来信，与我们陈述了此事。唉……果然，他们这种强盗如何信得？这番举动，枉费我们之前为他们庇佑那么多弟子！”
黎珂垂眸掩饰眼底的不屑神色。面露担忧道：“那五千名内门弟子如何安置呢？”
“还能怎么办。”司空远山无奈，他们若是再年轻个几百来岁，少年人心性，说不定就要与那云梦泽鱼死网破，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如今肩上担着这么多责任，怎么也容不得他们任性，那些内门弟子若是杀了，只会激化与云梦泽的矛盾。
“如今正在派人与云梦泽谈话，慢慢还那些弟子们，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黎珂一愣，随后面露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对策了？”
秦昭远与司空远山对视一眼，司空远山面上露出一丝怪异神色，说不上是欢喜，也说不是难过。倒好像有几分尴尬。
反倒是秦昭远一如既往的面若冰霜，语气平淡道：“陛下新任命的机阵司中出了不少阵法师，她们如今正在巡天万象中的各处修建传送阵，并将其与天梯相连。届时，若有人通过天梯进入巡天万象，便可通过传送阵将其再次送出巡天万象。”
黎珂文言这下是真有点吃惊了，甚至还有点想笑：“竟还有这种法子？”
这可太绝了。
黎珂已经听出这个计划了。
无非就是将天梯处的封印阵法改成一个不断运行的传送阵，将其随机传送到巡天万象的这些子传送阵中，再通过这些传送阵，将人送出巡天万象。
一来一回，就相当于是在天梯处搭建了一个通道，虽然没有办法封印或摧毁天梯，但只要传送进来的人反应不过来，她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威胁都送出去。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机阵司？”
“嗯。”秦昭远点了点头，随后细致的为黎珂解释道：“机阵司的成员就是之前在女学之中选拔出的一些十分聪颖，天资过人的姑娘们。没想到她们中果真藏龙卧虎。而且确实，女子们天生性情沉静，且细致耐心，所以在培养阵法师这一行当中，她们入门更快，坚持时间更久。”
秦昭远虽然也是男子，但他性格执拗，就算是在雍皇面前，他也是就事论事。所以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便直言不讳了。
但司空远山不同，之前司空远山和黎珂在神殿夜谈时，曾经与黎珂讨论过关于女子献祭之事，那时，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暗指女子相比男子，是更不重要的。
如今他眼中的千古大难题，却是被一个由女子组成的部门去解决的，他心中自然会有些许尴尬，因此当黎珂问起时，他也唯有沉默，将解释的机会留给秦昭远。
这点道理，黎珂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所以也没抓着这事儿去讨论，而是转移话题道：“怪不得你们要通过五千云梦泽内门弟子之事拖延时间。传送阵的搭建想来也绝非易事。”
秦昭远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女学选拔出来的人才还是少了，陛下已经下令，将女学推广七十二郡，三十六城，从中选拔阵法师人才。”
司空远山突然道：“就怕天梯之路行不通后，他们恼羞成怒，如今地母存在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打着不同主意想进入巡天万象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这个阵法怕是扛不住几次进攻。”
秦昭远沉默了。
黎珂听出了秦昭远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微微蹙眉。
司空远山的意思是，他想要提前进行圣女大选，在这女学推广的关头，选出一批资质上佳的姑娘们作为祭品。
这举动对于女学的打击是致命的，特别是不少女子在黎珂这个圣女扬名整个雍国之后，对于圣女这个职位更多了无限的向往与崇敬，当那么荣耀的光芒照射到她们身上时，被狂热的信仰和对未来美好畅想蒙蔽双眼的姑娘们，是做不出正确选择的。
黎珂叹息道：“云梦泽想要将巡天万象据为己有。所以才将其圈入领地之中，细细研究，准备慢慢蚕食。可是这些北洲和云洲的人，他们的目标可是里面的地母遗藏。”
“能打这个主意的，几乎都是化真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只要出手攻击，便胜过千军万马，以他们的实力强悍，只靠不断献祭的话，怕是每年都要圣女大选。”
“这样的速度太快了，百姓们也不是傻子，每年死这么多人，还都是刚刚长成的孩子，这会动摇整个国家的根基。”
这话一出，司空远山明显冷静了许多，也更愁苦了：“那……那要怎生是好？”
黎珂叹气道：“当今之计，也唯有祈祷西洲能够赢到最后。又或者……从根本上改变巡天万象这个阵法。”
“你是说改阵？”秦昭远闻言挑了挑眉，神色中闪过一丝错愕：“你怎么敢有这样大胆的想法？”
别的不敢说，这巡天万象可是在地母神力的加持下才能完成的。这么多年，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修补。可现在让他们去动这个阵法，那不是毁祖宗的基业？
“如果只守着原有的阵图，一味的以不变应万变，那终究会迎来自取灭亡的那一天。远的不说，地母大人和司空月辉大人在设置这个阵法的时候，可曾想过天梯之变？”
秦昭远和司空远山听到黎珂这话，神色皆是一变，二人对视一眼，瞳孔中皆流露出一丝动摇。
黎珂语重心长的继续道：“万事万物都是在变化的，地母大人设置阵法的初心是为了保护我们，可如今，这个阵法已经不足以保护我们了，那么就应该在它的基础上寻求更强的阵法，代替地母大人守护她的子民，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
“若只是循规蹈矩，顽固守旧。难不成就坐在这井里，当那井底之蛙，等着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叫我们毁灭不成？难道这样，九泉之下我们见到司空月辉大人，我们才算没有辜负她们一片好意吗？”
这样一番话说下，八卦镜两边都沉没了，黎珂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回复。
而秦昭远和司空远山犹豫了好一阵后，秦昭远才苦笑着开口：“黎道友有所不知，关于巡天万象，秦家历代阵法师研究了千年，我闭关这么多年，也曾经设想过，将巡天万象阵法改制，可是这阵法的造诣实在是过于高，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黎珂紧皱眉头，随后无奈叹息：“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当真是天亡我大雍？”
秦昭远和司空远山见黎珂同样面露悲痛神色。心中更是一阵苦涩。片刻后，司空远山缓缓闭眼，叹息着开口了：“老秦啊，实在不行，将阵图给了机阵司吧……”
秦昭远有些惊讶的看向司空远山：“你说什么？”
司空远山道：“半个月前，我大雍上下数位忠臣良将，面对着天梯一筹莫展。被动的等着云梦泽背信弃义。也是她们想出了法子，压过了这一朝的铮铮男儿。你既然说，世间女子颇有才学机敏之辈，而她们之中又有许多奇思妙想之人，不如将这阵图给了她们，看她们能否集思广益、为我大雍……想出一线生机吧。”
司空远山说完，像是怕自己反悔一般缓缓闭上了眼。
他这举动可不仅仅是给出一张阵图，要给出阵图让机阵司改阵，就要先让她们了解巡天万象，也就相当于要将神殿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将圣女的真相告昭天下。
从这一刻起，神殿将会失去他们自建国以来的高傲与圣洁。圣女的神秘面纱和她的光辉荣耀，也会沦为它日后被众人唾弃的棺材板。
面对着他这举动，秦昭远愣了愣，随后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也裂出了缝隙，面对着多年老友不再固执的态度，他嘴角浅笑：“难得你这老顽固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既然这样，那圣女大选也不必提前了？”
司空远山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若是他们有本事……以后也不再需要圣女了。”
黎珂打量着司空远山的神情，心中倒真是有些惊讶，这老古董竟然能想通。看来这段时间司空筠的举动是有成效的。
想起司空筠，黎珂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的近况。
岂料司空远山面露不屑神色，只说司空筠如今身在朝堂，插手颇多。
见他这副样子，黎珂也没有再多问，而是随意问候了几句就中断了联系。
看着被关闭的八卦镜，司空远山叹了口气，心中颇有种无奈之感，随后他又看向八卦镜后面站立的身影：“看明白了吗？她连问都没有问起你。”
听到司空远山的话，站在那里的司空则凡抿紧了唇面上的神色，有着和司空远山如出一辙的倔强。
秦昭远见司空则凡神情，知道他们师祖师孙二人有话要说，于是识趣的离开了大殿中，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司空远山看着司空则凡：“别再执迷不悟了，黎道友甚至连你那个师父都问起了，却提也不提你，她心中有没有情爱二字，你应当比为师我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