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三杯酒,陆西雨现在看赵乾,已经跟看死人无异了。
从宁小唐让她送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这一关肯定不好过。
穆北离彻底放下平板,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全神贯注地盯着陆西雨,这个让陆扬破戒的女生。
年纪与他相仿,从她抵抗王权,他还不觉得什么,但陆西雨做为酒吧服务员,连陆扬的脸都敢甩,这就不是一般的傲了。
烈酒入口,辛辣刺喉,直冲头顶。
陆西雨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她如果不喝,就算是陆扬,可能也保不住她,她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都未可知。
第一杯下肚,浑身火烧起来。
喝完这三杯,只怕要不省人事。
她看向陆扬,在他专注的关注下,陆西雨在心里赌,赌这个男人会护她,不会让人趁她之危,赌他跪在祖先牌位面前时那最后一丝的良善之心。
放下第一个空酒杯,陆西雨紧接着又端起了第二杯。
四个男人看她一个人喝酒,仿佛她就是那斗兽场里的困兽,正在拼死挣扎。
第二杯喝到一半的时候,酒的后劲上来了,陆西雨看陆扬的脸已经变成了两个。
要这样下去,她可能撑不到第三杯酒。
“喝不了,不要勉强,”王权靠过来玩味道:“你要是醉了,还不是我们的玩物?”说完拈起桌上的一杯酒喝着,耐心地等陆西雨倒下。
“别停下,”穆北离拈起另一杯酒,以上位者的姿态道:“妹妹,你要是能将三杯酒喝完,我跟你保证,在坐的,没有人敢碰你一根毫毛。”
穆北离放话之后,再没有一个人吭声了。
似乎都默认了他的权威。
陆西雨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年纪最小的少年,竟然是他们中,权力最大的。
既然他能保她,那陆西雨也就不需要再赌陆扬那微渺的良善了。
头脑眩晕,手颤抖,腿也开始发软,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逐渐睡去,整个脑子催眠似的呐喊着。
望着那最后一杯酒,陆西雨眼前已经重影憧憧了。
但她怎么能就倒下?少年说的是三杯喝完,可没保证她不能喝完会是什么下场……
“砰”地一声,陆西雨将第二个酒杯往桌沿一砸,酒杯破裂出锋利的缺口,她便用手握住那豁口的杯子,毅然端起了第三杯酒。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一支支殷红的鲜血顺着透明的杯壁蜿蜒而下,汇聚成血洼。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用血抗争,用血扞卫自己的尊严……
当疼痛瞬息间席卷全身,昏昏欲睡的神经跟过电似的惊醒过来,引发痉挛。
穆北离的酒杯悬在半空,他已经震惊到忘记去要喝手里的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烈的女子?
第三杯酒喝完,血洼也汇满。
陆西雨将空杯重重落在桌上,二话不说,捂着一只血手踉跄到门边。
“开门。”陆扬淡淡的喊了一声。
包厢门“哐当”往里打开,陆西雨一刻不停的蹿了出去。
陆西雨走后,包厢里谁都不再说一句话,穆北离看到陆扬静静地拈起那杯血,举到唇边,目光寒冷似冰。
天,已经熹微亮起。
陆西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换衣间穿好自己的衣物,走出酒吧的。
她只知道天地都在旋转,脑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她只是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这里不安全……
迷迷糊糊,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见,手脚也不听使唤,走一步踉跄一步,再呕一阵。
撞到墙,转弯再走。跌进花坛,爬起来继续走。
横穿过马路,撞翻路边的自行车,被她吓到的人都骂她,她仍旧继续向前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脚不停地向前走着,走着……
终于,那旧日里过时的圣诞树跟蝴蝶结吸引了她的目光,爸爸仿佛就坐在那模糊的玻璃里向她招手。
她便一刻不停地向着那里走去。
正踉踉跄跄地推门进去,迎面撞进骆南的怀里。
“你怎么了?”
陆西雨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对上一张骆云的脸。
还有他身上来自“掠影”的馨香,总算让陆西雨找到了安全感,她总算可以倒下沉沉地睡去了……
“陆西雨……陆西雨……”骆南慌忙地叫着。
但一身酒气的陆西雨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
“阿陈!”骆南猛地把餐厅经理叫出来。
“少爷——哎呀!小雨这是怎么了?”餐厅经理看见倒在地上的陆西雨顿足道。
“不知道,”骆南安排餐厅经理道:“我先送她回房间,你赶紧去叫个医生来!”
说完,骆南就抱着陆西雨向餐厅后面的小房间快步走去。
骆南将陆西雨安置在床上,见她一脸的灰,正欲去给她拿毛巾擦脸,哪知刚一松开她的手,陆西雨就抓住了他的衣服,嘴里呓语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骆南蹲在她的面前,安抚道:“我没有离开你,我只是给你拿块毛巾来擦脸。”
陆西雨虽然安静下来,但眼角泛起了泪花,手里还死死抓紧他的衣服,嘴里念叨着:“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再也不了……”
那一刻,骆南的心口好似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握紧她的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医生。
“没有太大的问题,昏睡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了医生的话,骆南跟餐厅经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你跟医生去拿药,这里我守着。”骆南对餐厅经理道。
“好的少爷。”餐厅经理跟着医生去拿药。
骆南拧了块毛巾给陆西雨擦脸擦手时,才发现她一只手上满是血垢。
一块白毛巾都擦红了……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骆南怨幽幽地看着紧锁眉头的她,愤她才一晚上没见,就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骆南找出绷带,给她那只受伤的手一点一点用绷带缠紧,又泡了蜂蜜水,按医生的嘱咐一点一点给她喂下……
就这样两天两夜,就一直照顾她了。
“少爷,回去休息会吧,管家已经来问几次了。”餐厅经理站在门口对骆南道。
骆南望了望躺在床上的陆西雨,她的眉头又紧缩了起来。
“我知道了,告诉他,我自己会回去的。”骆南说完又把房门关了。
陆西雨是在第三天的凌晨醒过来的。
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正趴在床边桌子上睡着的骆南。即使是睡着,他的脸上依然是倦色。
垃圾桶里有换下来带着血迹的绷带,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蜂蜜水。
窗户半掩着,透着熹微的光,而骆南的脸正好照在光里。额前的刘海翘起两撮呆毛,其余的搭垂在眼角,眉峰似剑,睫毛若鸦羽,在眼睑处落出一片暗影。高挺的鼻梁晦明晦暗,薄唇紧抿,轮廓有致。
他的眉眼与骆云有七分相似,性格却一点也不像。骆云刁钻,强势,骆南规矩,冷冽。
陆西雨不由自觉地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抚了抚……
除了爸爸妈妈,她最想的人就是云姨,可是她不敢去见她,甚至都不敢让骆云知道她已经回了云城。
她好害怕,害怕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真相是真的,好害怕有任何证据指向骆家人的野心……
骆南的眼睫颤了颤,陆西雨连忙收回手,生怕他误会什么。
她坐到床边,刚要下床,哪知腿一软,慌忙之间抓着什么东西就倒了下去。
“啊——唔——”
骆南被她抓下去时还是懵的。
梦里谁在摸他的脸,然后天旋地转感觉自己跌下悬崖,就被吓醒了。
磕在一片柔软里,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嘴唇被什么磕了一下。
还没看清楚磕的是什么,又被人猛的推开。
陆西雨将头偏在一边,一万句草泥马在心里旋转。
可这个事情能怪他吗?是她自己拽着人家压下来的,她看着像受害者,但其实真正的受害者在上面。
骆南一抬起头来时,就对上陆西雨一张白里透着微红的脸。
“你醒了?”他有些惊喜道。
“不然呢?难道死了?”陆西雨的语气很凉。
随即,骆南摸了摸有些疼的嘴皮,似想起什么来,问:“刚才是不是……”亲到了?
“不是。”陆西雨的语气更凉了。
我靠,莫名其妙初吻没了,对方还不承认,自己还无从查证……太他妈冤了。
“你怎么在地上?”
陆西雨回过头来看他,唇角翘起似有若无的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