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陆西雨回宿舍里又换回了那身兜帽卫衣,她一个人走出校园,去到一条长长的街道尽头。
那里一栋连广告牌灯都灭掉一半的旧楼,陆陆续续有一些少年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
上次她找工作时把学校附近转了一圈后就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
晨光网吧。
由于坏掉一部分的LEd灯,变成了辰兀冈巴,然而就是这个辰兀冈巴,却是未成年的天堂。
不过陆西雨今天不是来上网的,她没有钱。
“上上上上……上啊!”大厅里,有人阶梯似的高音抢救无效后,愤怒的将鼠标往桌上一砸,顿足骂道:“我靠!孙子的!会不会玩啊!”骂完依然继续钻进游戏里。
陆西雨单手插兜,一只手里拽条黄瓜啃着,在网管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网吧大厅,咸咸地站在一个少年后头看着他玩游戏。
被注视的少年无知无觉,眼睛紧盯前方的屏幕,靠在键盘上的手指快速摁击着。
没错,陆西雨今天就是来看别人玩游戏的。
将自己埋在陆家镇山水里,与世隔绝的五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纷扰尘世的一切娱乐。
战火纷飞的场景能激起人心底最本能的欲望,渴望胜利,渴望征服一切,做最强大的主宰。
曾经的叶希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沉迷于碾压所有人。
然而被悲伤湮灭的五年,她失去了斗志,失去了被鲜花簇拥的光环。黑暗夺去了她眼里的火与光,使她的世界凄凉又彷徨。
那些玩游戏的人一声声激励高昂的呼喊,仿佛在对倒在战场上的她在说“加油啊!振作起来啊!站起来,给我上啊!冲啊!……”
就算眼前是硝烟弥漫的世界又怎么样?她手里有光剑,只要加满血,疗伤治愈,她依然能扬起飘摆的旗杆,迎着风和光,踏步向前,冲向广大的战场。
一剑斩所有,一招定乾坤,她还能是那个站在金光下唯一的胜利者。
置身于嘈杂的环境里,陆西雨的脑子里只有“嗒嗒嗒嗒”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管眼前的人玩游戏水平怎么样,也不能影响她一颗已经扑向战场上厮杀的心。
一个半小时,一条顽强的黄瓜就那样被她从头啃到了尾,愣是撑着她把所有人玩的游戏都看了个遍。
陆西雨扔掉黄瓜蒂准备离开时,发现身旁早已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极短的寸头,圆眼睛,高鼻梁,不丑,但是也称不上帅,至少比起方翊是差了十万里。
那人正盯着她,瞧着很出奇。
“小妹妹,要不要哥哥请你玩?”那人笑着眉眼问她。
陆西雨仔细想了想:不认识。
于是礼貌式地笑了笑,往旁边挪过去,与他保持距离。
那人又凑过来,继续问:“想玩吗?我可以教你。”
手指间夹着一张本网吧的vip卡片,脸上露着他自以为很魅惑的笑。
可陆西雨依然不感冒。
“看见了吗?就是你刚才看的玩游戏挺厉害的那几个,”那人指了指坐在窗口的几个染着彩发,像杂毛鸟似的青年,“他们都是我小弟。”
他冲着那几个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那几只杂毛鸟转过头来回应,“大哥,大哥”地叫着。
那人“大哥”笑了笑,看向陆西雨的眼眸里又带上了几分得意,“怎么样?跟我玩朋友吗?我能罩着你。”
陆西雨在脑海的字典里翻找一阵,没能理解他说的玩朋友是什么意思,暂时理解成交朋友。
“好啊!”陆西雨笑着答到。
那人咧着笑脸瞬间乐开了花,对着几只杂毛鸟喊道:“兄弟们,叫人!”
杂毛鸟:“嫂子好!”
陆西雨恍然明白那人嘴里的玩朋友是个什么玩意了。
那人再靠过来欲勾搭她肩膀时,陆西雨依然笑着,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她正了正身上前一步,对着那人拦腰就是一脚,嘴里愤道:“你他妈的想得美!”
本来今天纯粹的就是想出来看别人玩个游戏,并没有想打架,奈何人家要招惹她。
这里不是陆家镇,谁也不认识她,也不会有人到舅妈家找她麻烦,陆西雨打完人只需要跑得够快就行。
“想跑?来人!给我抓住她!”
那人果真还是有点势力的,呼声一出,就有好几个青年从座位上腾了起来,朝着陆西雨扑过去。
三十六计,跑为上策。跑得快为上上之策。
“阿黄,帮我开台机子。”
一个少年人未到,声先至,撩起门帘进来时与陆西雨撞了个正着。
就在陆西雨晕机的几秒,追她的人已经快到了。
“陆西雨?”
好巧不巧,那个叫时望的少年对她印象深刻,一看到她那张脸,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下好了,揍了人,还留下姓名,以便日后人家找上门。
“快!拦住她!”后面的人穷追不舍蹿上来,对着她这边的人喊道。
陆西雨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敌是友了,她只知道网管倏地站了起来。
“别让她跑了,今天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把人逮回来!”那人寸头男喊道。
“大哥”振臂一呼,小弟应声而上,逼得陆西雨只能捞起时望一块跑了。
“啊!”时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西雨给带着飞跑起来,后面还有一群人在扬声喊着“站住!站住!”
我他妈的才是这块地的大哥,为什么要被小弟追着满街跑啊?
时望满脑子抑郁,但在黑夜里跑起来带风的感觉很美妙。
跑过几条街,甩开追兵之后,陆西雨终于带着他在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两人靠在墙根不断地喘着粗气。
“你跟他们有仇吗?”时望指着后头他们来时的路问。
“没有,就是看不爽,把人给揍了,算是结梁子。”陆西雨双手撑在膝盖上,强压下心口沸腾着的血液。
她往四周看了看地形,四周都是巷子,这里离学校有好远一段距离,如果回去的话,还得经过刚才那条街道,那肯定又要撞上那群人。
她可不想去给他们送夜宵。
但若不回学校,今晚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