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里,小孩的爸爸也像她爸爸当年那样,帮小孩切好牛排,递到小孩面前。陆西雨看着小孩一口一口地吃着,婴儿肥的小脸一鼓一鼓的,甚是可爱。
想必小时候路人这样看她时,肯定也觉得她很可爱。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清瘦的脸庞再堆不起婴儿肥,她没有了优渥的生活,也没有了帮她切牛排的人。
陆西雨啃着馒头向前走,她本来是要离开的,旧日的生活再美好,也过去了,她要向前走,迎接自己的使命。
但眼角余光划过餐厅展台时,被一抹耀眼地橙色光吸住。
心口间陡然猛缩,思念,如潮水般朝她涌了过来……
那是一架檀棕色钢琴,在钢琴的一角抹着一块橙色油漆。
就是那抹鲜亮的橙,在清新雅致的餐厅里,像一个在阳光里跳跃的精灵。
即使世界上有无数架钢琴,即使钢琴长得都大同小异,但陆西雨就是认得,那是她的钢琴,是爸爸送给她的钢琴。
因为只有她的钢琴上,有那抹鲜亮的橙。
眼里氤氲出模糊的水雾,她更加看不清钢琴的样子了,但橙色精灵落在了她的心口。
五年了,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的……旧物。
“小语,你确定要这样吗?钢琴是位高傲的先生,它不会喜欢外套上抹着橙色油漆的。”爸爸提着油漆桶,眉毛嘴角都要挤出苦瓜的皱纹了。
可叶希语依然铿锵答到:“是的,我确定。我确定要爸爸永远记住自己的鲁莽,你撞坏了我的钢琴!”
“好吧,对不起了钢琴先生,请你接受橙色的精灵小姐,她将永远陪伴你。”爸爸挑眉看着自己的女儿,对钢琴做最后的祷告。
妈妈为了迎合那补丁似的橙漆,不得已把家里的窗帘都换成了橘黄色。
……
再见旧物,犹如亲人相逢,她怎能不激动。
三岁学琴,爸爸便给她买了这架钢琴,她的第一个导师就是爸爸。
那时候十个手指头还很小,连琴键都摸不全。是爸爸把叶希语抱在腿上,握着她的小手,一个音符一个音符耐心教她。
小小年纪,她时常陶醉在爸爸的音乐里,被爸爸弹钢琴的样子帅到。
为了超越爸爸,为了成为舞台上最亮的那颗星,小小叶希语跪在高凳上一遍又一遍地练琴。
一开始,她不懂音符底下的情感,只觉着很动听。到后来能听懂了,才真正爱上弹钢琴。
餐厅里满溢芳香,陆西雨推门而入,站在门口,与钢琴遥相对望。
“嗤!这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餐桌旁的女人鄙夷地瞧她一眼,嘟喃道。
听到女人的低嘲,陆西雨紧了紧手里的馒头,有些羞赧。现在的她,无论衣着还是气质,都跟这么高档的餐厅格格不入。
但她想去摸摸那架琴,那架爸爸买给她,曾陪伴她多年的琴……
略过人群异样的眼光,陆西雨向着钢琴靠近。
“啊!”
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头扎进了盛着牛排的餐盘里。
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她扶住桌子,身子才堪堪稳住。一抬头,与英俊少年四目相对。
这该死的社死瞬间。
她想说,没有磕到他的牛排,他信吗?
骆南很懵,上次她掉进自己怀里,这次她掉进自己餐盘里。
“不关我的事,是你的腿太长了……”陆西雨低头看到他跨在过道的腿,又看他。
骆南嚼了嚼口里的牛排,咽下去,默默收回自己的长腿,看着她无辜的眼神,无言以对。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顾客的关注,餐厅经理连忙跑过来询问:“您好小姐,请问是用餐吗?”
“不是。”陆西雨站起身,低低答到。
“那……小姐您是在找人吗?”餐厅经理又问。
“也不是。”
既不用餐,也不找人,难道是来玩的么?
餐厅经理略显疑惑,“那小姐这是……?”
陆西雨摸了摸鼻子,着正前方说:“我想弹那架琴。”
众人差点被雷到。
“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架琴不能随便弹的。”餐厅经理非常有职业素养,他指着那架琴抱歉地说道。
原以为餐厅经理这样说,少女就会离开,却不想她又指着琴台边立着的招聘启事问:“我可以应聘那个琴师吗?”
餐厅经理直着腰杆问她:“我们招聘琴师的要求很高,不但需要钢琴过十级的资格证,还需要一年以上的演出经验。请问小姐符合条件吗?”
陆西雨咬着唇,内心里很挣扎。
十级资格证跟一年以上的演出经验她早在十岁以前就有了。
但那些都是叶希语的。
“钢琴这么高雅的乐器,哪是谁都能弹的?”那个女人又讥讽了起来。
“我没有。”陆西雨回答餐厅经理,她的眼睛始终看在钢琴那块橙色的漆块上。
就在大家勾起唇角,准备看她落荒而逃时,陆西雨却说:“虽然我不满足那些条件,但是我会弹Fryderyk Franciszek chopin(肖邦)和Ludwig van beethoven(贝多芬)的所有曲子,还有——”
奈何餐厅经理不等她说完,摇晃着头道:“不好意思,小姐,我们餐厅只招收符合条件的琴手。”
明明那架琴就在咫尺,她却不能碰触。
面对周围满是冷漠与嘲讽的目光,陆西雨嚅了嚅嘴唇,有什么话隐在了喉里终是无法说出口,她恹恹垂下眼眸,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