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天空下起小雨,微凉。
陆西雨拂下卫衣帽子,走进酒吧,看了眼门口的酒侍。
“你好,我叫陆西雨,我找陆扬。”
大概是被冷的,陆西雨嘴唇发紫,小脸苍白,双手缩在袖间。
酒侍看她打扮普通,又是学生样,还以为姑娘是走错了门或者找地方避雨,却不想直接呼出老板的名字。
“你稍等一下。”将人请进门,酒侍向着一个径深的过道走去。
陆西雨抖抖衣服上的雨水,再看一眼已经湿透了的鞋子,无奈地叹一口气。
外面天色已暗,初秋的雨雾隐约带了丝丝凛冽,和着寖湿,竟有种贴骨的凉。
接待区空旷,连着酒吧大厅,放眼望去,一片灯红酒绿,空气中荡着动人心魄的旋律。
陆西雨蹙了蹙眉头,她不是很喜欢听这种扰人血脉的旋律,但心脏已经附和着音乐的节奏跳了起来。
整个舞台在极速闪烁的繁密灯光下颤动。台上有乐队在唱歌跳舞,台下围满了热情的男女。
基于对琴声的敏感,陆西雨在嘈杂的氛围中,倾听出一缕钢琴的旋律。
在舞台的偏角,果然有一个弹电子琴的女人,她很美,美到窒息的那种。
女人高扎着马尾,着抹胸短裙,裙摆衣炔随着腰肢的舞动上下翻飞,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三岁学琴,七岁满级而退。陆西雨接触的从来都是高雅撞击人灵魂的音乐,第一次感受黑白琴键以另一种方式调动人的身体骨血。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将目光从琴女身上移开,落在舞台中间舞者跟主唱身上。舞者皆遮面,跳着很不正经的舞。主唱长相一般,身材却很好,敞露着胸口跟腹肌,正对台下做顶胯的动作。
这……
酒侍离开已经五分钟了。
望着他离去的长道,陆西雨微显出紧张,这不是她一个未成年该来的地方。
可是冰冷的鞋袜在告诉她,她需要钱,需要留下来。
她需要克服这种紧张乃至恐惧。
再看向舞台时,琴女的裙摆依旧在翻飞,顶胯的男人接了美女一根棒棒糖,他笑得极欲,扭着腰身撕开糖,衔着糖柄,又将糖嘴对嘴喂给女人。
舞台底下的男人女人突然欢呼起来,他们挥舞着双臂,身体随着音乐此起彼伏。
台下昏暗的卡座上,有人拥抱,有人接吻,还有人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陆西雨收敛目光,不安地搓了搓手掌。与热情迥异的人不同,她像个误入霓虹的山间客,从风霜雪地而来。
但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突兀。
调酒区流光似的甩瓶动作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个还算雅致的吧台,正前方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男人银灰色的短发随着他娴熟的动作上下颤甩,眼眸深邃,面庞白皙,尤其下巴刀削似的好看。
男人在有节奏的音乐下,一边用身体打着拍子,一边快速玩耍着手里的调酒器。愉悦的表情说明,他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许是注意到了陆西雨的目光,男人潋滟的眼眸突然看向她,唇角勾着一抹邪魅地笑。
陆西雨被他这一看,掠得心头微悸,好在他马上又移开了目光,专注在手里的调酒器上。
调酒台杯瓶觥盏,丛影交错,清冷的酒液在闪烁的灯光下更显剔透,与调酒师的银发交相辉映。
十分钟了,酒侍还没回来。
陆西雨抬眼望向高处,一张精致完美且略显熟悉的侧脸擦目光而过。那张脸闪得极快,再看时,只余沙发角沿。
陆西雨凝神注视着那处,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隐秘心思悄上心头。
那边,酒侍宁小唐来到二楼包厢,陆扬正与三两公子哥在喝酒聊天,过烟隐。
陆扬生着一张极好看的面孔,皮肤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白,骨节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烟尾火星闪烁,映照那只手如雕刻的艺术品一样精美。
宁小唐就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直到陆扬将烟送进单薄的唇间,抬起他那雕刻似的下巴,眼眸深邃地望向他。
“扬哥,楼下有个叫陆西雨的美女找您。”宁小唐躬身,用恰到好处的音量跟他说。
陆扬默默吐出烟圈,烟雾袅袅而上,燎过眼睛,鸦羽似的眼睫轻轻眨下,烙出一片暗影。
看不出任何情绪,猜不出深浅。
透过包厢里全景式的落地窗,能清楚看到整个酒吧大厅,包括接待区与舞台。
而陆西雨就孤零零地站在接待区,陆扬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饮下一杯酒后,又转头跟旁边的公子哥说起话来。
态度如此轻怠,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认识陆西雨……
宁小唐为自己的贸然打扰感到尴尬。他来酒吧两年了,也只见过陆扬几次而已,心里暗暗为自己擦汗:陆扬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原以为两陆多少有些什么关系,还想着能沿着陆西雨这条线攀上陆扬的关系,现在看来,还是太心急了。
见陆扬没有什么示意,宁小唐正欲抬脚离开,陆扬突然朝他靠拢过来,一边弹着指尖的烟灰,一边哑着音说:“带她去找张岚。”
张岚是酒吧经理兼管事,酒吧一切大小杂事都归她管,陆扬不愿意管的事,也都交代给她。
可见这个陆西雨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含义。
“好的。”宁小唐悻悻退出包厢,出了包厢门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了一掌心的汗。
“咦,那个小妹妹不错哦~”宁小唐走后,包厢里单人沙发上的一个公子哥远远看到招待区等候的陆西雨,被她清冷的外形所吸引住,发出由衷地惊叹。
陆扬依旧没看一眼,默不做声拾起桌上的遥控按了一下,一帘薄纱质的帷幔缓缓拉过,挡住了公子哥的视线。
“啧!你干吗?”公子不悦,微恼地看向他。
“王少最近在议亲,还是老实点不要在我这里沾花惹草,免得伯父又从北京过来抓你,到时候怪罪到我头上。”陆扬放下烟,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那位王姓的少爷赔不是,自己拈起另一杯,遥对他敬了敬,一饮而尽。
“哼,那老头自己都不老实,还天天要管我,想着就来气!”王公子端起酒杯饮下,满脸愤愤不平。
但陆扬又说得没错,家族联姻是大事,父亲无非是往他床上再送个有钱又漂亮的女人而已,他又何乐而不为?只是望着楼下那抹朦胧的倩影,内心隐隐帐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