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压着石板路,飞速穿行在沉睡的街巷之间。
月光笼罩下的都城,如同披了一层银白色的纱,显得静谧而幽静。
可在沉寂幽暗的深夜中,却仍有几处勾栏瓦肆与四周格格不入。
马车在万花楼门前停下。
我套了身男子行头,下马车前,忍不住又瞧了魏驰一眼。
或许,这便是我看他的最后一眼。
临踏进万花楼门前,于世掀起车帘,叫住了我。
“多加小心,记住,我等你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转身跨进了万花楼。
深夜里的万花楼歌舞喧天、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呛人的胭脂香,扑鼻而来,耳边也瞬间聒噪了起来。
即使我不想看,不想注意,可一个个活色生香的淫靡场面,硬生生地闯进眼帘。
耳边除了悠悠琴乐,充斥的都是那些让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的呜咽呻吟和淫声浪语。
疾步穿过声色之地,我来到晏王所在的那间雅阁门外。
守门的侍卫进去禀报,没多久就开门放我进了雅阁。
门从外面被人关上,我则立在那扇绣有春宫图的薄纱屏风前,朦朦胧胧的三道男子身影映在屏风之上。
不同于春宫图里的男女缠绵,屏风后是另一番景象。
晏王玩得是越来越花了!
我偏头看向别处。
也难怪,不举之人只能换种法子来寻欢作乐了。
真是可怜了晏王妃。
这个晏王也不知是什么癖好,总喜欢在做这种事时,叫我们这些细作进来谈事问话。
我又不是在外面等不起,非得现在叫我进来。
难不成是想恶心我?
“事情……办……好了?”
晏王声音破碎地问着我。
“办好了。”
“没被……发现?”
“……”
我佯作吞吐。
“杀魏驰的时候,争执打斗了一番,长生公公听到动静声赶来,便顺带着一起也给杀了。”
“刺在了……何处?”,晏王又问。
“魏驰是心口,两刀,长生公公是喉颈,一刀。”
“很好,嗯……”
“先……退下,其他的……嗯……”
“明日,呃……”
“本王再……找你谈!”
还要等明日?
本公主哪来的那么好的耐性?
今夜心情本就不好,偏偏他还恶心我,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就要让我出去,还把我当手下细作呢?
火气一上来,我跨步上前,一脚踹倒那扇屏风。
屏风应声倾倒,砸散了茶桌上的酒盏和食盘,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的狼藉。
罗汉榻上,那三人怔然,目露惊恐地看向我。
衣袍凌乱垂搭在各处,榻上狼藉一片。
三头白花花的瘦猪就这样暴露在我的眼前。
比较了一番,身材都比魏驰差远了。
肩不够宽,腰不够窄,臀不够翘……总之,差强人意。
心正不乱,即使看到再脏的事,也毫无波澜。
雅阁门外的侍卫闻声,此时已拔剑冲了进来,纷纷将我围住。
我站在原地,面色平淡如水地看向正被人从后面顶的晏王。
下巴微扬,我端的是高冷孤傲的睥睨姿态。
“想来是晏王混淆了,还把我当成那个任你差遣使唤的柒娘。”
指间套上峨眉刺,轻轻一拨,峨眉刺快速地在我掌心转动,旋出我内心腾腾升起的杀气和愤怒。
我冷声道:“我不是来找你谈的,而是来找你讨东西的。”
氛围被我砸了,晏王也再无心思荒唐淫乱下去了。
他同两人示意。
晏王身前身后的两名男子会意,分别抽身而退,捡起地上的衣袍,从容地系裹在身上,退到两侧。
晏王也随手捡来一件衣袍披上,又端起了那副文雅的君子之态。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神情虽然亲和,眼底却是怒意翻腾。
“就凭你一个人,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晏王慵懒地靠坐在罗汉榻的扶手上,目光幽幽地威吓着我。
“别忘了,你那点杀人的本事,可都是在细作营学的,跑到本王面前耍狠,简直是不自量力。”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盒子。
这盒子是我让于世提前帮我花钱定制的,巴掌大小,配有密锁。
将盒子拿在手中,我冲着晏王晃了晃。
“废话不多说,我已经替你杀了魏驰,也按照晏王殿下所言,偷到了魏驰拿来威胁你的那些证据,包括人证被魏驰藏在了何处,我也知晓。”
晏王微微蹙眉:“本王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朝我伸出手来,不耐烦道:“既然如此,就快交上来吧。”
取下密锁,我将银盒子扔给了晏王。
“文书现在不在我手里。”
晏王拿着那银盒子打量,挑眉,目光阴鸷地看向我。
“何意?”
我冷笑了一声,慢声慢语地同晏王说出了我的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晏王殿下这样的人,谁知你过后又会耍什么滑头?”
“我总不能白白替你杀了两个人,又帮你销毁一切不利于晏王的文书,到最后却落得人财两空吧?”
“当着我的面儿把玉玺放进去,我锁上密锁,再交还给晏王保管。”
“这样一来,没有我,晏王也打不开这个盒子,更不会轻易做手脚,岁和才好安心陪同晏王去挖陵挖宝。”
话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
“啊,对了,若是我今日死在此处,于世明日便会将所有与晏王有关的证据,都送到大理寺少卿郑大人的手里。”
“另外,再提醒殿下一句,我和于世是从细作营里出来的,细作营的运作,这些年做过的勾当,还有晏王手下的名册,可是一清二楚。这几年,记下来的册子……”
我用手指比了比厚度,看向晏王笑得意。
“也就这么厚吧。”
“魏驰手中的证据,加上我和于世的,若是送到圣上手中,应该够殿下即刻人头落地了吧。”
晏王气得用力抓握那个银制盒子,面色狰狞地咬牙切齿,身上文雅君子之风全然不见。
“没想到,本王竟然养了条反咬主人的疯狗!”
我冲着促狭笑道:“晏王殿下这动不动就骂人的习惯,可真是有辱斯文!疯狗就疯狗吧,总比你这种随时找人上的畜牲强。”
晏王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躁动的愤怒。
“别忘了,你和于世体内的虫蛊,只有本王知道何人能解。”
我耸了耸肩,一脸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