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来看着找出来的银子,心底不满,给了张才俊一个眼神。
张才俊了然,进屋又翻找了一翻,床褥子都掀开,地砖都一块块敲过去,看看有没有松动。
空手出来后,失望地摇摇头。
张德来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礼盒,心里有些不确定。
张才俊走过去小声在张德来耳边道:“爹,翻干净了,就这些。银子没有,东西还不少,看着都是些好东西。”
“去翻一下,有没有放在身上。”张德来压低声音道。
“大嫂,你看一下五弟妹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张才俊说着伸手往张才青身上搜检。
张才青自嘲地任张才俊搜身,目光直直地望向张德来:“爹这是决定要把我分出这个家了吗?”
“你这个逆子,不孝父母,自私自利,我没你这种儿子!”张德来没有搜到银子,心中不甘,但是闹到这个份上,该分的还得分。
“我是不是逆子,爹娘心里清楚,不过爹都这么说了,你想怎么分。”张才青心如死灰道。
“这些东西都是公中的,你有伤在身,就把东西抵成银子给你,分给你五两银子拿去买药吧。”
“公公,媳妇嫁过来的时候是有嫁妆单子的,嫁妆银子有十两,其他东西也都红字黑字写着有数的。”牛柳叶眼神坚定道。
“你嫁过来十年,钱早就花完了,你别想占家里便宜,你那些东西自个用完了,就剩箱子什么的,要就抬回去。”吴氏搭腔,此时也顾不得端老夫人的姿态了。
“既然要分家,我让娘家爹娘来做个见证。”牛柳叶不准备退让。
张德来最恨被人威胁,抖着胡子怒道:“你别忘了,我可以做主把你休了!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没有资格再谈什么嫁妆!”
“公公要以什么罪名休我,如果是嘴巴一张就说我不孝,想霸占我的嫁妆,那就去公堂上辩一辩!”
牛柳叶强硬的姿态让张才俊十分厌恶,立刻出言恐吓:“五弟妹,子女状告父母可是要先挨板子的,且不说你能不能告赢,你状告公婆,就等于断送了你们这房的名声。”
“你娘家要是想来掺和,你也掂一掂其中的利害关系,张家要是想对付你牛家,那可不是什么难事。”
张才俊已经是奔着彻底撕破脸去。
张娴儿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张家人突然的发难在她意料之外,向来装作体面人的张德来怎么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
目光落到张才俊的脸上,他眼底的痛快掩盖不住。
仔细一琢磨,这些人的自私并不难看出,看来是笃定张才青废了,给家里赚不来银钱还可能拖累家里,现在急着要把人撇出去。
牛柳叶的硬气让吴氏觉得无法掌控,她本来就更重视张才明,这时候张才青废了,她是心疼,但是在考量到会影响四儿子资源的前提,她选择一起把五房清出去。
“我媳妇的嫁妆还给她,家里的屋子我不要了。”张才青冷冷道。
张德来快速在心里算一笔账,立即就同意了。
“四哥,你去拿笔墨,我同爹就写下分家书吧,请里长来做个见证,将我这一房的户籍分出去。”
张才青这话一出,除五房之外的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仿佛想看穿他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张才俊开门见山:“五弟,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不知道对于一个右手废了的人,留在家里比出去自己讨生活要好吧。你这么干脆的要分家,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三哥觉得我瞒了什么?屋子都让你们抄了,身上也搜了,我是有多大本事让你这么高看我。”张才青反问。
“你什么德性,我看得清楚,你这人从来不做无本买卖,我不信你没留后路,这些礼盒就是证据!”张才俊阴鸷的眼神像是在审讯犯人一般。
张才青摊开左手,仰着下巴:“你不信就来搜,最好找个郎中给我看看。我想分家,不是我有后路,是你们就没想过让我这一房好过!”
“既然你们厌弃我们,要么就这么把家分了,要么我就死在这个家里,临走前能带走几个都算我赚。”张才青不管不顾道。
“你这些礼盒怎么来的,看着不像是你能拿到的。”张才俊不依不饶。
张才青斜眼冷笑:“路上捡的,怎么,你要送去官府,贴个失物招领?”
“你这个逆子,在外是不是行什么偷盗之事才让人打伤回来!”张德来怒喝。
“我说捡的,爹说偷的,你们要是不想要这些东西,我可以带走,毕竟读书人岂能用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张才青已经恢复往日耍嘴皮子的作态。
张娴儿看到张才青这副模样,心里稳了许多,爹的伤心劲过去了,就要把事情划分清楚了。
“我谅你也不敢做出偷盗之事,但是你欲私吞公中财物已是事实,面对父母兄长训斥,非但不自省还多番顶撞,实为不孝!”
“才驹,去请里长来,才明,取笔墨。”张德来盖棺定论,将分家推为张才青私吞财物,不孝父母。
“你如今犯下这样的大错,家中田地器具你就别想了,你用房屋换嫁妆也是说好的,今天你就带着牛氏的嫁妆和各自的衣物离开张家吧,其余东西一概不许动。”张德来说着,张才明润色写下。
“分家了,节礼和奉养银子可不能少。”张才俊慢悠悠道。
张德来略一停顿:“节礼就免了,省得你们上门惹人烦,一年二两奉养银子,年末交予。”
“二两银子,我手废了,还能拿出二两银子,爹是不是想看我饿死?这家,我不分了,三哥说得对,在家里反而对我最好,我不该意气用事。”张才青冷笑。
张德来冷哼一声:“你以为是你做主吗,我说分,就得分!二两奉养银子已经是便宜你了,还在这里顶嘴。”
张才青目光落在张君瑜和张才明身上:“一年二两奉养银子,我给不出,也只能去镇上学堂门口乞讨了,那里善心人多,或许能凑齐。”
“你恬不知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爹,跟他断亲,我没这种讨饭的弟弟!”张才明气得跳脚。
张君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求助的眼神投向张德来。
张德来气得让张君瑜取来书房的戒尺,狠狠地往张才青身上打去,被牛柳叶用背挡住。
牛柳叶痛得闷哼,张娴儿迎着戒尺伸手抓住,手心被打得通红,死死地攥住戒尺。
“祖父!爹身上有伤,您先消气!”张娴儿急切道。
张德来抓着戒尺往旁边狠狠一掼,把张娴儿甩在地上,这一用力差点自己一口气没喘上了。
张秀珍上去就是一脚,正中张娴儿背部,所幸冬日衣服厚实,不然就这力道,张娴儿都怕自己骨头要断。
牛柳叶见状发狂般地扑上前,对着张秀珍面门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吴氏连忙喊刘金桂上去厮打牛柳叶,张娴儿急得大喊:“祖父!里长就要来了,家里闹成这样,不是让人看您笑话吗?”
张德来怒斥都停手,看着五房狼狈的模样,他不耐烦地让人都老实站好。
“算了,一年一两奉养银子,以后不准上这里来,家里要是换了门庭,你们也别来沾。”
张才青敛起面上的讥讽,正色道:“好,分家后,我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这里。以后只当你们没我这个儿子,我不会上门来讨嫌。”
张才明不屑嗤笑,边念边写:“分家后,互不往来。”
“爹,你看这分家书怎么样。”张才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给张德来。
张德来扫一眼:“你再抄两份,到时送去县衙留存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