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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老汉很累了,没有再开口骂人,拼命向岸边划去……

不久,肃王和山民烤干了衣服,向河堤走去。

他们脚下的土路长着榛莽,乱石遍布。

时不时,还有蜈蚣从石头下爬出来。

还没走到河堤,他们就看到河堤上出现了十几个衣服破烂的溃兵。

这些溃兵手里都拿着刀,叫郑闺美等人站着别动。

肃王皱眉道:“你们是甚么人?还敢打劫?”

“滨州节度使克扣咱们的军饷,咱们杀了一百多人,跑出来了。现在咱们不认当官的了,只要钱!”溃兵中的头儿仰起头说。

“胡闹!”

“啪!”头儿上前打了肃王一耳光。

郑博望上前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你不要命了!”

“就算他是皇帝老儿,我也还敢打!”头儿吼叫道。

郑博望一脚把头儿踢翻了。

头儿大叫,“弟兄们,给我上!”

这群溃兵如狼似虎,扑上来,对郑博望拳打脚踢。

郑闺美从身上拿出刀子,杀了几个溃兵,人群才散开。

郑闺美扶起父亲,对溃兵们说:“你们受了贪官的欺压,我很同情,但你们不能打一个老人啊。”

头儿用手指着郑博望说:“他踹我,是应该的么?”

肃王忍无可忍,从郑闺美的手里夺了刀子,刺入了头儿的胸口。

头儿吐了一口血,倒地而亡。

肃王举着刀子,“还有谁敢过来?”

这些溃兵六神无主,丢下头儿落荒而逃。

有一个溃兵跑得很慢,被山民追上去,抓住了。

“说,是谁知是你们来的?”肃王厉声问。

“没、没谁,刚才他说了,是节度使克扣军饷,我们杀人逃出来的。”

“你们跑了多远?”肃王的眉毛拧成一团。

“坐船走了几百里,听说这边富庶,便弃船登岸,谁知道这里人烟稀少,连吃的也没有……”溃兵的脸上、手上也很脏。

“放了他。”肃王转过去。

山民扭住溃兵的胳膊说:“不能让他走啊,他走了,又去别处害人。”

“唉,山河破碎,敌人入侵,就是因为下面的官吏、军官欺压百姓、军士,他是一个兵,有甚么罪过?”肃王侧过头,看着这个溃兵黯然神伤。

山民放了溃兵。

溃兵磕头谢恩,然后转身跪在头儿面前哭了。

“你为何不走?”肃王问。

“三年前,他带我从家里出来从军,现在他死了,我失去了依靠的人,现在去哪里啊?”溃兵呜咽了。

众人站着没说话。

溃兵用双手在沙地上刨了一个坑,把头儿埋了。

然后,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朝里的每个大臣都像他一样讲义气,也就不会被氐人欺负了。”肃王的眼睛湿润了。

他们一起走到河堤上,只见下面全是盐碱地,连草都不长,去哪里找吃的?

“我们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应该可以找到集镇。”郑博望指着河流说。

河堤上空无一人。

那个溃兵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已近晌午,太阳光很大,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出了汗。

河堤的左边是沙滩,沙滩上长着芦苇等植物。

河堤的右边是盐碱地,走了十几里地,还是盐碱地。

“我下河去抓鱼罢。”山民自告奋勇。

“水太大了,下河危险。”郑博望摇摇头。

“我会注意的。”山民已经把长衫外套脱了,走到了河边,跳下去。

他下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河流的转弯处,水流略微平缓,而且长着很多水草。

没一会儿,他抓了一条鳙鱼,扔上岸来,“先杀了,点起火来。”

然后,他又潜下去,抓了五条鲩鱼上来了。

大家都忙开了。

杀鱼的杀鱼,捡柴的捡柴,点火的点火……

等他们把烤鱼吃到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每个人都吃得很饱。

郑闺美却注意到了山民腿上的划痕,破痕处流了血。

“这是水下的甚么东西划伤了,要不要我给你找草药敷上去?”郑闺美很关切。

山民却不以为意,扯了一把草,把血揩掉了,“没甚么,你看,血都没流了。”

肃王提出趁天没黑,早点往下游走,也许还能到达集镇。

郑闺美等人答应了。

四人走了二十里路,看到前面有几个溃兵,在河边打一个船夫。

郑博望跑上前,把几个溃兵打跑了。

几个溃兵叫嚣着,“你等着,我们去喊人来,灭你了这个老东西!”

“滚一边去,没廉耻的兵痞!”郑博望翻着白眼说。

船夫头发花白,老泪纵横,“幸亏碰到你们了,若不是你们,我要被他们打死了。”

郑博望扶着老船夫,“老人家,他们为何要打你?”

“我在河里打鱼,他们在岸上喊我,说要买鱼。我靠岸后,他们拿了鱼就要走。我不肯给,他们拿拳头揍我,还说要杀了我……”

肃王也很气愤,“这些挨千刀的兵痞,真该杀掉!”

老船夫揩了眼泪,“你们这要去哪儿?”

郑博望就说了要去下游,早早赶到下一个集镇。

“你们上我的船罢,若一路走去,河堤弯弯曲曲,要走到明日下午,也不一定能够到。”老船夫指着河边的一艘船。

“那……”郑博望看着肃王的脸色。

肃王颔首,“都上去罢。”

于是,众人都上了船。

老船夫拿着竹篙子,把船撑离岸边。

“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今年是最乱的。十天前,展州节度使麾下的士兵争着过江,大船装不下,把多余的士兵推到江里,淹死了好多哟。”

老船夫一边咂舌,一边摇头。

“那些天,我不敢吃河里的鱼……”老船夫拿着竹篙子,坐在了船首。

河流很急速,不需要撑船。

“别说了,我们刚吃了烤鱼……”郑闺美一阵犯恶心。

“别愁,我说的是五十里以外的下游,不是这里。这里的鱼吃了没问题。”老船夫抬起眼皮,瞅了瞅郑闺美。

“您可曾听说氐人要渡江?”肃王扬起眉毛。

“我听说过,但氐人生长北方,不习水战,缺少战舰,没能下江南。”老船夫捋着胡须。

“氐人彪悍惯了,过不惯江南吴侬软语的生活。就算来了,他们也会感到腻!”郑博望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