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语睁开眼睛，秋风煞仍坐在身边，一如他方才的样子。
怜悯中带着期待。
“醒了，苏月眠和你只能活一个，如果她死了，便要回到你梦中的世界，你愿意她回去吗？”
“还是你们一起？如果打一起回去的主意，我劝你再想想，顺便看看这个？”
魏不语愣愣接过独眼鸦落下的水镜。
上头有一个看不懂的世界。
他私心不愿大眼再回去，那个地方太苦。
之前说好的一起死，也是他骗她的。
活着，哪怕忘记他，也比待在她原本的世界强。
他的眼睛渐渐往下，“这是半世浮城的天幕星辰，星辰是我们的神魂？为何会这样？你们凭什么要我相信？”
如果他追随大眼而去，来生却见不到她。
她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对他们都太残忍了。
只要他愿意，便能赠大眼大衍之地百年时日。
“看来你懂了，如果你愿意，你救下的不止你喜欢的人，还有大衍之地的人，还能还清你生父欠下的债。”
“我知道你很在意，不然你冷漠的性子上头，早甩手离开寒山州。”
也不算对，娘和罗镇楼的墓在那里，他想陪着他们。
“我以后还会再见到她吗？”
“如果你抢在她前头，还有机会，再迟片刻，就不能了。”
魏不语低头，大眼还欠三个条件呢。
“我愿意的话，能多给我一夜吗？”
“可以！”姜海潮忽然现身，带来苏四儿。
魏不语看向身边的人：“你永远知道怎么令我心甘情愿。”
……
竹屋里，他们跟小时候一样，数屋顶的竹节。
苏四儿忽然道：“我记得我还欠你三个条件，你要不要说说。”
“反正我们也走不出去，今夜的星星真美，比半世浮城那夜还美。”
“我记得当时一万人，就我睁着眼睛，你在旁边，我们却没办法观赏同一片星空，后来在宁县捉灯笼虫，我中途跑了，在摘星峰，我睡着，你也偷跑。”
“今晚我们彻夜不眠，你快点把这碍眼的屋顶掀了，我想上去……早知道就不吃光馄饨了。”
魏不语听着，也觉得满心的遗憾，却又说出煞风景的话。
“我其实快吃吐了，你才吃十个，我吃下五十个，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看星星吧。”
苏四儿坏笑，“我知道，你其实不爱吃馄饨，为了向你赔罪，我改主意了。”
“我背你上屋顶看星星，但你要说出三个条件，过了今夜，就要等到来生了。”
“我这一生，从来都是被人推着走，想当大地主的愿望没有机会，从仙福村到风云谷、半世浮城、成都于天、圣城、青圣墓走上一圈，全是别人安排好的，但喜欢你，是唯一的意外。”
“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的人生，如果有天我的故事传出去，他们会用最难听的话来骂我，会说我没有性格，没有目标，甚至更讨厌的字眼。”
“但我知道，遇见你，不后悔，看完星星，我就能带你去我的世界，我们一起甜下去。”
魏不语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坐到她身边：“我抽中很差劲的人生，但我庆幸还有你，咱们算是山水有相逢，不如我陪苏姑娘追云逐月。”
“这算是你的第一个条件吗？比起躲在云层里害羞的圆月，我这颗月亮，还睁着眼，一点不怕呢？”
“我知道，你胆子大得很，脾气上来，谁都敢骂。
“第二个条件，我想听你用以前没用过的话，骂那些偷听的人。”
苏四儿跳上他的背，笑得眼泪飞甩，“边飞边骂，先骂秋风煞，再骂姜海潮，你说好不好？”
“好！”
“第三个条件呢？”
“我喜欢你，无条件地喜欢，大眼，这里比竹屋屋顶更好，我们就停在这里。”
“哑巴，你开心吗？天上的星星和地下的星星终于在一起了！”
“开心，我心里的月亮和身边的月亮也合二为一了。”
……
宋之麒领着杨虎子、钱串子、齐家兄弟站在界境山大门外，“你们一直在山上吗？”
“别提了，我们好不容易得空被堂主派去界境山送东西，中途在上章城停留一个时辰，主要替离钰昶尽尽心。”
“当时离城主说界境山不在乎这点礼节，不如交给他，吃喜酒时，托许城主带过去。”
“他这是暗示你们别去界境山啊。”
杨虎子哭丧着脸：“可惜我们都没听出来，后来听说厄兽冲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你怎么也来了？界境山长老终于良心发现了？”
把厄兽收回去？会吗？
他读懂一个骂人的眼神。
麒麟看不下去：“别磨蹭了，还得回去带话呢，都爬上来吧！”
“苏四儿和魏不语还没出来，再等等。”
秋风煞抱起毫无生气的魏不语，出现在山门。
他走近他们：“不用等了，你们不同路。”
杨虎子想抢人，被推开，“他死了，不必抢了。”
一群独眼鸦将几人团团围住，半个时辰后，宋之麒被麒麟掐醒：“别睡了，厄兽在呢。”
“秋风煞呢？”
“走了，别问为何不拦住，问就是拦不住。”
宋之麒被麒麟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好想毁契。
麒麟却一把抓住其他三个人，连飞都懒得飞，直接撕开空间，落在积福山的锦书台。
福月后的第九日，所有人聚齐寒山州积福山。
麒麟从空中落下，轻轻地上一滚，五个人掉在地上：“姜海潮传话，诸位明日界门一见。”
来的大人物太多，时八仲插不上话，赶紧带着几名净福卫将人扶起来，悄悄打听里头的情况。
傅宣之独坐一处，与其余人等井水不犯河水。
他遵守承诺，不惹事，凡事都配合，听得麒麟之言，闭上的眼睛睁开。
“福尊，昨日申时开始，千人合力都没能打开界缝，如今姜海潮已传话明日相见，你们还要继续吗？”
雨荣湉冷笑。
这人出工不出人，每每福寿山的人与供奉争执，他便在一旁时不时点评一句。
把所有人当成唱大戏的对待。
要不是这些九龙教老怪真在帮忙，她定会调转人手，给他好看。
“不必再试，等界境山的交代出来，再做商议。”连道虚代为回应。
明明已接近黑曜层，却又瞬间合上。
大家已疲累不堪，空耗一日一夜，灵力全输出。
“各位老前辈，请先下去休息，明日界门还有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