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三岁开始偶尔会做梦,梦里有一只白狐。
如今他七岁,梦到白狐的次数不下十次。
宁青砚让下人四处找过白狐,不过找到的都不是他梦里的那只,只是对视一眼,他就知道不是。
宁青砚垂眸看着怀里乖巧的狐狸,忽地伸出手摸了摸他柔顺的毛发。
“既然来了,就陪着我吧。”
陈也倒是想陪着宁青砚,不过系统不允许啊。
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得离开了。
宁青砚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过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子旁边。
桌上摆放着许多精致的糕点。
宁青砚将怀中的陈也放了下来,他说:“饿了?吃吧。”
不知为何,宁青砚就是觉得陈也会喜欢吃这些糕点。
陈也用爪子捧起了一块桃花糕,他低头正要吃,想起丫鬟说宁青砚一直没有吃东西,他又将桃花糕递到了宁青砚嘴边。
宁青砚并没有惊讶于陈也会做出如此人性化的动作,他接过桃花糕,咬了一口。
看到宁青砚吃了东西,陈也颇为高兴,自己也吃了起来。
将桌上的糕点吃光以后,陈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宁青砚一眼。宁青砚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够吗?还要吃我让下人送来。”
陈也摇了摇头。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陈也指了指窗口。
宁青砚的眼神忽得阴沉,“你要走了?”
陈也点了点头。
宁青砚伸出手将陈也抓在了怀中,陈也人都被他抓痛了,他怀疑身上的毛都被抓掉了。
“不行,你不能走。”
他紧紧地抱着陈也,声音很低沉,带着童声特有的清脆,不过语气却偏执异常,“我梦到过你,刚好父王离开了你就来找了我,你应该是我的。”
宁青砚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房门,门外待命的侍卫立刻低头问道:“世子,有何吩咐。”
在外人面前,宁青砚年纪虽小,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皇家风范。
“去把库房里的金丝笼取过来。”
侍卫领命之后,转身离开了。
陈也一抖,什么金丝笼?不会用来关他吧?
金丝笼很快被侍卫抬过来了,不是陈也想的鸟笼,而是足金打造的四四方方的有一张桌子大小的金笼。
由于太重了,它还是两个侍卫一起抬过来的。
宁青砚抚摸了一下陈也的后脊,“这是我去年让人打造的,因为总梦见你,所以我想要是见到你了,就将你养起来。”
他并没有将陈也关进去,而是抱着陈也到了床上。
“放心,你在我视线之内我不会关你,不过为了防止你逃跑,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暂时待在笼子里。”
陈也心里发毛,他原本以为宁青砚会和李问水一样是温柔的谦谦君子,可如今看来才七岁的宁青砚就表现出来异于常人的成熟和占有欲。
果然成长环境不同,即使是同样的灵魂,性格也不一样。
夜里,宁青砚抱着陈也入睡,到了白天宁青砚去学堂的时候,他就将陈也关在了笼子里。
陈也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
白天的时候,系统对陈也说:【你再不走我真的要惩罚你了。】
陈也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不是被关起来了,走不了吗?”
【你是百年狐妖,动动手指笼子就开了!你装傻装这么久不就是想多陪陪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十多天了,今天你必须走了!】
第一次听到系统感情如此丰富的说话,陈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确实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他用灵力解开了金锁,然后出了牢笼。
离开之前,陈也去学堂远远看了一眼宁青砚。
下次见,宁青砚。
…
西北大漠,头顶的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地面干裂,寸草不生,除了动物,人很难在这里生存下来。
大漠是晟阳和蛮族的交界之地,地广人稀,只有军队的人常年驻扎在此,晟阳的士兵还有蛮族骑兵隔着一条人造的沟壑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绝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
战争是这片土地恒久的存在,随着双方将领一声令下,士兵开始不要命的厮杀起来。
或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亲人,或是为了建功立业,没有人后退。
蛮族士兵是晟阳士兵两倍有余,一场恶战下来,晟阳节节败退,差一点城池不保。
战后,左翼将军赵武带着数百人在寻找宁青砚。
“将军,将军…”
“宁将军…”
宁青砚和他们一起在边关两年多,一开始边关将士只当他是来作乐的纨绔子弟,可接触久了他们才发现每次作战冲得最猛,计谋最多最管用的就是宁青砚,将士们也逐渐被宁青砚折服。
钱石对着赵武抱拳道:“赵将军,已经找了三天三夜了,还是没有世子的下落。”
赵武眼眶通红,“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不可能出事,继续找。”
这场战役如果不是宁青砚关键时刻取了敌军将领首级,晟阳军队必定输得更惨。
但战役结束之后,宁青砚却失踪不见了。
大漠的远离军队的某个偏远小镇,陈也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户有空屋子的人家。
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说:“这房间是我儿子住的,前几年打仗,他没回来,就搁置了。你们安心住吧。”
陈也扶着重伤昏迷的宁青砚,他从怀里取出一贯钱递给了老婆婆,“您收着,就当房租了。”
老婆婆连连摆手,“不用,你旁边这位是军爷吧?老身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陈也强硬地将钱塞给了老婆婆,“军人也要给钱,还麻烦您每天给我们提供一些吃食。”
捏着手里的钱,老婆婆立马说:“我这就去做。”
老人离开后,陈也扶着宁青砚进了屋子。
半个月前他离开青云山想要见一见宁青砚,到了京都才听说宁青砚进军营两年了,并且一路从普通士兵到了如今的骠骑将军。
陈也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边疆,没想到刚好碰上战乱。
他在战场上找到宁青砚的时候,宁青砚身中数刀,几近断气。
用灵力吊住宁青砚的命以后,陈也便打算找一处清净地方为宁青砚疗伤。
宁青砚身上的伤势太重,军营中的军医必定治不好,陈也只能用自己的灵力慢慢为他治疗。
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宁青砚,陈也没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这张脸如今和李问水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因为在边疆待了两年,宁青砚皮肤更黑一些,眉宇间的神色也更冷冽。
将宁青砚残破的军装换下来以后,陈也为他换上了老婆婆拿来的她儿子的衣裳,衣裳有些小了,不过如今只能将就。
宁青砚腹部的伤口很大,已经止了血。
陈也皱了皱眉,他将半数灵力都给了宁青砚,但宁青砚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伤得太重了,如果不是陈也及时赶到,人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这次情况特殊,系统给了陈也五天时间救治宁青砚,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第三天的晚上,陈也拿着帕子为宁青砚擦拭身体。
宁青砚的身上很多伤疤,陈也想要用灵力将疤痕抚平,不过最后他按捺住了冲动。
湿润的帕子擦过宁青砚的额头,又擦过他的喉结还有结实的胸膛。
忽然,陈也手腕一痛,他抬眼和宁青砚对视上了。
宁青砚声音低沉:“你是谁?”
陈也想要挣脱开宁青砚的手,不过没有成功,宁青砚起身将陈也压在身下,手放在陈也的脖颈上,语气危险,“这里是哪里?”
感受到手下脉搏的跳动,宁青砚微微挑眉。
陈也仔细地盯着宁青砚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看似是盯着自己,实际并没有聚焦。
陈也没有挣扎,直接解释:“这里是西北的一户农家,我在战场上捡到了你,把你带到了这里。”
宁青砚微微蹙眉,听起来面前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宁青砚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更何况他发现自己如今…看不见任何东西。
陈也温声道:“你先放开我,你身上有伤,不能有大幅度动作。”
宁青砚腰间的伤再次裂开,渗出来的血沾到了陈也的白衣服上。
陈也抬手握住宁青砚放在他脖颈间的手,“我真的没有恶意,如果要杀你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可以动手了。”
思忖片刻过后,宁青砚松开了陈也。
陈也抬手在宁青砚面前挥了几下,宁青砚冷不丁地说:“不用试探了,我现在确实看不见。”
说完,他薄唇微抿,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眼睛看不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也说:“没关系,或许是你在战场伤到了眼睛,我可以治好你。”
“治好我?”
宁青砚回忆起自己在战场上受的伤,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腹部被捅穿了,胸膛也被剑刺中,还有后背还有一道长达三寸的刀伤。
这些伤放在常人身上,可能当场就死了。
宁青砚伸手在腹部按了按,虽然出了血,但是他能感觉到伤没那么重了,而对面的人说他只躺了三天。
宁青砚心中狐疑,他的伤怎么可能好这么快?
“你是医者?我的伤是你治的?”
陈也被系统警告不能暴露身份,他斟酌片刻后说:“我自幼同师父在山上学习医术,略懂一二。”
不管怎么样,陈也还是救了自己,宁青砚说:“多谢。”
陈也扶着他躺下了,不过在接触到宁青砚的时候被宁青砚躲开了。
“抱歉,我不喜欢旁人触碰我。”
陈也倒无所谓,“你先躺下,我去找婆婆要点吃的。”
端了一大碗粥回来后,陈也看着宁青砚把粥喝完了。虽然宁青砚并不信任陈也,但他知道陈也说的对,若是想杀他,他早就死了。
深夜,陈也和宁青砚同睡一张床,陈也睡在里面,外面的宁青砚几乎是贴着床沿,陈也都觉得他下一刻要掉下去了。
“你不用睡那么外面,这床挺宽的。”
宁青砚没有说什么,他反而问了陈也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陈也那边沉默了,这个世界的狐狸是没有名字的。
宁青砚又问:“不能说?”
“陈也。”
“边塞人家大都是胡姓、张姓,你的姓在这里倒是很少见。”
陈也说:“我不是边塞人,我来自中原。”
宁青砚继续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我也来自中原,不知你是哪里人?”
“我的家乡并不着名,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
宁青砚:“是吗?本王曾游历过许多地方,说不定我知道。”
陈也见他坚持,便道:“我的家乡在青云县。”
宁青砚没有听说过青云县,但他还是将这个地址记住了。
夜深了,宁青砚逐渐睡着了。
陈也起身看向宁青砚,将灵力输入到了宁青砚体内。
翌日一早,宁青砚醒了过来,他感受到自己的伤又好了不少,宁青砚心中一沉,昨日虽然喝了陈也给他的药,但他不相信有什么药能够让他的伤立竿见影就好了。
而且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就连他的眼睛都能够看到模糊的光影了。
战场刀剑无眼,偶尔也会有撞到头部失明的士兵,但是他们一瞎就是一辈子,根本没有宁青砚这样第二天就好了一些的。
宁青砚垂眸注视着还在睡觉的陈也,目光沉沉,你到底是谁?
尽管看不清陈也的脸,但宁青砚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就好像两人曾经见过。
春光大好,陈也将浴桶打满了水,准备给宁青砚洗澡。
宁青砚之前身上有伤不能沾水,陈也都只是避开伤口为他擦了擦身体,不过现在宁青砚的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可以洗澡了。
陈也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适宜过后,他走到了床边对着坐在床边的宁青砚说:“我扶你过去洗澡。”
宁青砚拒绝了,“不必,我可以自己来。”
陈也并不知道宁青砚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一点,“万一你摔到了怎么办?”
宁青砚道:“我学过武,可以感知到哪里有障碍。”
陈也说:“那我就在门口等着,你有事叫我。”
见到宁青砚点头后,陈也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房间里传来了水声,再一会儿,陈也听到了“嘭”的一声,担心出什么事他立刻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门。
宁青砚没有穿衣服坐在浴桶里,露出了精瘦的胸膛和腹肌,在他的旁边白色的皂荚掉到了地上。
陈也走过去将皂荚捡了起来,递到了宁青砚手中。
“还是我帮你吧,反正待会儿也要帮你上药缠纱布。”
宁青砚犹豫了片刻,“我已经洗好了,等我将外裤穿上你再进来。”
陈也走了出去,片刻过后,宁青砚轻咳一声,“好了。”
进屋过后,陈也蹲在了宁青砚面前,他将自己做的药敷在了宁青砚的伤口处。
草药对伤口愈合作用不大,宁青砚的伤好这么快主要还是因为陈也的灵力。
也多亏曾经和李问水学了不少药理知识,陈也现在才能随便弄点草药糊弄糊弄宁青砚。
敷好药之后,陈也将纱布绕过宁青砚的腰,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寸不到,有那么一刻宁青砚甚至觉得陈也贴到了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