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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月自承乾殿走出,抬头望着那刺眼的阳光,心中愁云满布。

待岑思卿与萧楚曦携手离去,承乾殿内恢复了一片宁静,却也似乎多了几分空落。

莲月在空荡荡的院内低头踱着步,却被素荷瞧见了她那般失落的模样。素荷轻轻上前安慰,并让其去一趟尚膳监取一些绿豆回来。

莲月应下,便携着几分心事,步出了景祺宫的大门,独自踏上了前往尚膳监的小径。

沿途风光虽好,莲月却恍若未觉,心绪飘忽。回想起刚才萧楚曦命她帮岑思卿挑选衣服时,自己与岑思卿慌忙对视的情景,莲月不禁有些担忧。她不知,萧楚曦此举,是洞悉了她心底的微妙情愫而有意为之,还是仅为一时兴起的无心之举,令她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莲月姐姐。”

忽闻身后传来细语轻唤,莲月蓦然回首,只见一名宫婢正疾步而来,面含笑意,自报家门:“莲月姐姐,我是洳嫔宫中的春晓呀。”

莲月闻言,心中恍然,随即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轻声道:“哦,原是春晓妹妹,许久未见了。”

春晓细察莲月神色,见她眉宇间似有轻愁,不禁关心询问:“莲月姐姐,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莲月一愣,随即再次展颜,轻轻摇了摇头,对春晓说道:“没有。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只是近日来琐事繁多,有些疲惫罢了。”

春晓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羡慕之色,纯真无邪地言道:“姐姐身在景祺宫,又得太子殿下庇护,自然是我们这些姐妹所不能及的福分,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烦忧。”

莲月闻言,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随即温柔却坚决地制止道:“此话可不能乱说。”

春晓不解自己何处失言,忙不迭地解释道:“姐姐莫往心里去,我只是心直口快。宫中都知,是太子殿下亲自将姐姐从洳嫔的锦钰宫带走的,此等殊荣,自然引得众人侧目。锦钰宫的姐妹们谈及此事,皆是满心的羡慕与钦佩。”

“我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而已,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安守本分,尽心侍奉主子。各有各的命数罢了,你们何须羡慕。”莲月说着,心中的那份失落又悄然浮现。

正当莲月与春晓闲聊之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悄然靠近,打断了这份宁静。

“两位姐妹,你们这是在聊些什么呢?”这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不屑。

莲月闻言,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转身之际,眼神中已是一片清冷。

见身后之人,乃是裕华宫中的宫婢,莲月淡淡地扫了来人一眼,语气中不带丝毫温度:“没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言罢,她轻轻理了理衣袖,便迈开步伐,快步朝着尚膳局的方向行去。

待莲月那决绝的身影逐渐远去,裕华宫的宫女轻轻蹙了蹙眉,眼中满是不解与好奇。她转而看向一旁正欲离去的春晓,轻声唤道:“春晓姑娘,请留步。”

春晓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与恭敬,行礼道:“姐姐有何吩咐?”

宫女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而友好:“春晓姑娘,我方才见莲月似乎心情不佳,匆匆离去,可是她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春晓摇头,正欲离去,却被那宫婢拉住了胳膊,逃脱不得。

* * *

御苑之内,百花竞放,芬芳馥郁,彩蝶翩翩穿梭其间。

萧楚曦与岑思卿并肩缓行于花影斑驳的小径上,两人的身影在绚烂的花海中若隐若现。

岑思卿瞥见萧楚曦面上洋溢着愉悦之色,心中一动,遂以温婉的语调问道:“你刚才,为何要故意为难莲月?可是她做了什么事令你不悦?”

萧楚曦闻言,脚步微顿,目光掠过四周绚烂的繁花,而后缓缓转向岑思卿,反问道:“殿下既然看出来了,为何刚才还如此配合?”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这么做的理由。”岑思卿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萧楚曦眼帘微垂,神色间掠过一抹不悦,撇过头,语调中带着几分撒娇之意:“我不喜欢她对你动的那点小心思。这般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听了萧楚曦的话,岑思卿微微蹙眉,随即又展颜,忽然明白,原来萧楚曦这是在吃醋。他轻笑一声,语气温和而坚定:“她的心思我看不出来,但我的心思,可全在你这里。”

萧楚曦听了岑思卿的这番话,终于又露出了笑容。然而,当她抬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岑思卿之时,恍然意识到,自己虽身为岑思卿之妻,却终究不会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未来,岑思卿必将要广纳嫔妃,拥有自己的后宫。一想到自己今日这般醋意大发,实在是无用至极又可笑至极,萧楚曦心中也愁云渐起。

“实乃楚曦太过天真,一心只盼自己能与你白头到老,却忘了你已是当今太子,未来的君王。往后岁月,楚曦终是要与旁人共侍一夫的。”说着,萧楚曦难掩心中忧愁,不禁苦笑。

听到萧楚曦这番话,岑思卿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不舍。他深知,在这深宫之中,身为太子乃至未来的君王,自己的婚姻与情感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诸多限制与束缚。而萧楚曦,作为他的妻子,也难逃这命运的安排。

岑思卿轻轻握住萧楚曦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楚曦,你知我心。我可对天发誓,在这世上,你永远是我岑思卿唯一的妻子。”说完,他忽然忆起自己的先祖:“我听闻,隆康太祖帝在位时只纳过三位嫔妃。”

萧楚曦闻言,故意插话道:“三位也不少了。”

岑思卿赶忙继续解释道:“然其膝下四子,皆为嫡出,与皇后情深意重。我亦愿效仿隆康太祖帝,只与你相知相守,白头偕老。”

萧楚曦顺着岑思卿的话语,嘴角轻扬,带着一抹俏皮问道:“你可说话算话?”

岑思卿闻之,神色一变,收了笑容,郑重地对着萧楚曦说出了那句:“楚曦,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

萧楚曦听到岑思卿的这句话,心头一紧,连忙以手覆于岑思卿唇上,急声言道:“不用不用!此事,你无需向我允诺,更不必说到做到。”萧楚曦注视着岑思卿的双眸,缓缓道:“我深知你的心意,这便足矣。与你共度此生,乃我萧楚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你不必因此而允诺我什么。”

岑思卿立刻牵住了萧楚曦的手,他明白了萧楚曦是在为他着想,不希望他日后陷入两难境地。

“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岑思卿看着萧楚曦,满是心疼地轻声说道。

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鼻尖忽地一酸,她赶忙收敛情绪,继而故意岔开话题,打趣埋怨道:“方才你说,要我生四个孩子?若真如此,你还不如现在就纳了莲月。”

岑思卿也露出一抹浅笑,握紧了萧楚曦的手,以商量的口吻问道:“那三个,可好?”

萧楚曦故作不悦,轻轻挣脱岑思卿的手,娇嗔道:“三个也太多了。”

岑思卿见状,笑意更甚,宠溺地望着萧楚曦,柔声再次问道:“那依夫人的意思,几个方为适宜?”

“两个。”萧楚曦竖起两只手指,对岑思卿温柔一笑,说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凑成一个‘好’字,如何?”

此言一出,岑思卿只觉心跳骤然加速,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令他心神荡漾。仿佛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已是与萧楚曦共度完了这一生,让岑思卿感动的同时又满是期待与满足。

“嗯。”岑思卿深情地望着萧楚曦,温柔道:“甚好。”

* * *

自皇后那日问责喜祥宫后,皇帝便一病不起。

御医们轮番诊治,皆言是忧思过度,急火攻心所致,加之此前朱砂中毒,令龙体受损难逆,康复之路漫长且艰难。

皇后重掌后宫大权,以图稳定人心,维系宫闱秩序。然而,对于皇帝对姜氏从轻发落的决定,她心中仍存芥蒂。她深知,皇帝此举乃是顾念前朝太师之颜面,故而网开一面,未将姜氏处死。但每当思及自身母族西陵氏所遭受的几近灭顶之灾,皇后心中的不甘与愤懑便如潮水般难以平息,久久萦绕心间。

皇后心中虽想为二皇子报仇,却也深谙前路漫漫,来日方长。念及二皇子已逝,三皇子的谋反亦将成泡影,她不得不将个人情感暂置一旁,转而筹谋长远之计。

于是,皇后连续数日亲临永福宫,侍奉皇帝汤药,无微不至,却对于姜氏之事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皇帝虽也疑惑,却又不想旧事重提,既然皇后有心放下,那自己也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这一日,皇后继续来到永福宫侍疾,见岑思卿已守候在侧,她脸色一沉,似笑非笑道:“太子连日操劳国事,仍不忘尽孝于圣上榻前,还真是孝感动天。但未免,也有些过于操劳了。”说着,她已然步至皇帝床畔,盯着岑思卿,说道:“这里自有本宫照料,太子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岑思卿闻言,只得起身,恭敬让位。

见岑思卿终于离去,皇后方取而代之,坐到了皇帝床畔。

“圣上今日,可感觉好些了?”皇后温声询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轻咳数声,目光中满是恳切,对皇后说道:“朕深知你与思卿之间略有嫌隙,然他既已承继储君之位,你身为其母仪天下的皇后,理当以大局为重。若母子失和,难免为朝野所非议,致使前朝纷扰,后宫不宁。朕望你,能以国母之姿,包容和接纳思卿,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也好令朕安心。”

这番话,字字珠玑,满含期许,令皇后心中波澜起伏,面色更添几分柔和。

“圣上,臣妾从无有意与太子为敌,实乃往昔种种误会,方至今日隔阂难消。”皇后宽慰皇帝道:“为圣上分忧,乃臣妾分内之事。臣妾定当择日邀请太子至裕华宫,共叙天伦,以解往昔误会,重拾母子之情。圣上莫再担忧,安心养病,好早日康复。”

皇帝闻听皇后之言,面上露出一丝宽慰之色,缓缓点头以示赞同。

恰在此时,袁福手捧汤药,步入殿内。皇后起身,欲上前接过那碗汤药。

却不想,还未走两步,皇后便忽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了皇帝的床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