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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润物,荼蘼花开。

民间百姓皆视此春雨为吉祥之兆。

然而,深宫之内,皇后独倚雕花窗棂,细雨如织,却在她心中织就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愁绪。那连绵不绝的雨丝,非但未能拂去她心头的阴霾,反而似有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思绪,使之沉郁难解。

皇后黛眉深锁,目光穿透那灰色的天幕,忧虑之色难掩。她深知,春雨虽好,却也暗含世事无常之兆。

自从得知岑思卿已派人前往西北,探寻三皇子叛军之踪迹,皇后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心绪纷扰难宁。

在皇后眼中,岑思卿的种种举措,皆被视为打着为国为民的虚伪幌子,实则是他野心勃勃、觊觎至高皇权的计策。她洞悉,岑思卿步步为营,不仅是为了彻底铲除西陵一派的势力,更是为他自己日后在朝中独揽大权而铺路。

皇后哀叹,西陵氏的衰败,皆因岑思卿以狡黠与心机,一步步骗取皇帝信任,精心布局的结果。她心中虽有万般悔恨,悔未能及早识破岑思卿的真面目,斩草除根,但如今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如今,岑思卿于朝中权势熏天,其势如破竹,令皇后心中忌惮愈深,忧虑难安。她深知,岑思卿之心,绝对不似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宽仁,而是狠辣决绝,断不会对任何威胁其地位之人手下留情。因此,对于三皇子的安危,她更是忧心如焚,生怕三皇子落入岑思卿的算计之中,难以自保。

而今,世人皆以叛逆之辞诬三皇子,但在皇后心中,三皇子乃是大智若愚、英勇果敢之人。三皇子所行之事,非为悖逆,他不过是为了夺回那原属于他的、却被奸佞的岑思卿以诡计窃取的东宫之位。一切祸端,皆源自岑思卿的不义不悌,才会逼迫三皇子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属情有可原,绝非叛逆之罪。

此刻,皇后唯余默默祈愿,恳请上苍垂怜,赐三皇子以庇佑,让他在这风雨如晦之境,亦能觅得一线生机,安然返回瑞京。届时,他必将拨乱反正,重振朝纲,为西陵一族洗刷冤屈,恢复昔日荣光。

* * *

这一日,岑思卿坐于偏殿书房内,忽闻赵寅轻声禀报,手捧一封书信,恭敬地呈至案前。

岑思卿轻启信封,发现是金奕托信求见,他眸光微闪,嘴边浮现一抹浅笑。随即,岑思卿缓缓起身,换上一袭简朴便装,悄然离开了灯火辉煌的景祺宫,独自步入夜色之中。

月挂柳梢,岑思卿按照书信上约定的地点,行至宫中一处鲜为人知的隐秘之地。此地四周被高墙深院所围,仅有一小径可通,月光下更显隐秘异常。

金奕已候多时,隐匿于暗处,待岑思卿踏入视线,即刻现身,躬身行礼,动作利落而恭敬。

岑思卿背手而立,凝视着金奕,语气沉稳而低沉:“可有何发现?”

金奕也没有多言,直接禀告道:“卑职于翎贵妃近身侍从柳成如处,偶得此物。” 言罢,他双手呈上一个精致小巧的纸包。

岑思卿接过这个半掌大的纸包,小心拆开之后,只见其中乃是几缕棕褐色的根须状物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可识得此为何物?”岑思卿眉头微蹙,低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谨慎。

金奕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卑职愚钝,未曾见过此物。”

岑思卿将纸包细心封存,收入袖中,目光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轻拍金奕的肩,语重心长道:“将你置于喜祥宫,实乃权宜之计,委屈你了。只不过,时局复杂,眼下你还需继续留意,切莫放松警惕。”

金奕闻言,神色更加坚定,躬身行礼,以表决心:“殿下之言,卑职时刻铭记于心。殿下放心,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此时,月华如练,银辉倾洒,岑思卿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温柔而坚毅。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意,仿佛是对金奕坚定决心的最好回应。

* * *

春雨绵绵,一夜未歇,终在晨光熹微时悄然收敛,留下一片被雨水洗礼过的清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朵交织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一早,萧楚曦便由巧儿和素荷陪同着,外出散心。

而此时,另一边的清秋阁内,岑思卿却因连日来埋首于繁重的公务之中,忽略了自身的休养,不慎染上了春日的寒疾。起初只是轻微的咳嗽与乏力,未料病情迅速恶化,高烧骤起,脸颊绯红,额上细汗密布,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不得不提前回到景祺宫休息。

床榻之上,岑思卿在高烧的侵袭下,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榻旁,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在他的脸上,为他苍白的面容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夏至安闻讯,心急火燎,未及多想,便立刻亲自赶往太医院。承乾殿内,则是一片静谧,只余下莲月一人,静静地守候在岑思卿的身边。

岑思卿在意识迷离之际,手指在不经意间微微颤动。而这份无意识的举动,却让正低头为他整理被褥的莲月感到了一丝异样。她抬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岑思卿那疲惫却依旧俊逸的眉眼上,心中怜爱翻涌。

岑思卿感受到了身边动静,以为是萧楚曦回来了。他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身边人的手,随后,面容平静地安然睡去。

当岑思卿的手轻轻触碰到莲月的手时,她先是一惊,却又被一股莫名的情愫所控,难以抑制。她本想挣脱,却终究迟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更加温柔地握紧了岑思卿的手。

就这样,莲月静静地坐在榻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沉睡中的岑思卿。她的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温柔,伴着一抹甜蜜的微笑挂在唇边。

与此同时,程欢已将岑思卿因病返回景祺宫的消息告知了萧楚曦。萧楚曦闻讯,心中一紧,随即疾步赶回景祺宫。

莲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份自心底涌起的甜蜜与羞涩如同轻纱般包裹着她,让她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浑然未觉。直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她猛然惊醒,回头望去,正对上萧楚曦那双深邃且情绪复杂的眼眸。霎时间,她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所有的甜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无措。她急忙抽回与岑思卿相握的手,手指微微颤抖,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萧楚曦没有停歇,赶忙上前,来到岑思卿的床边。随后,关切地问莲月道:“殿下怎么样了?去请御医了吗?”

莲月闻言,急忙稳了稳心神,回答道:“回太子妃,夏公公已经去太医院了。殿下刚刚睡下,眼下虽高烧未退,但并无大碍。” 她言语间尽量保持镇定,同时悄悄抬眼,偷偷观察着萧楚曦的反应。

萧楚曦闻言,心中大石稍落,轻叹一口气,道:“如此便好。”随即,她转向素荷,柔声吩咐道:“素荷姑姑,烦请你去准备些热水来。”

莲月见萧楚曦面色如常,未有丝毫异样,便主动说道:“还是由奴婢去吧,素荷姑姑留下来照顾殿下更为适宜。”说完,便片刻也不敢多留地急匆匆离去了。

萧楚曦看着眼前的岑思卿,低声唤来素荷:“姑姑还是去帮莲月一起准备吧,这里暂且有我。”素荷领命而去,室内更显静谧。

巧儿稍待片刻后,来到萧楚曦的身旁,轻声道:“小姐,刚才莲月...”

“我知道。”萧楚曦制止了巧儿未说完的话语,她以手帕轻拭岑思卿额间细汗,语带低柔却透着坚定,低声叮嘱道:“此事,你我心中知晓便好,万不可再让旁人知晓。更不能让殿下知晓,明白吗?”

巧儿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领悟,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默默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待丁锦辰赶来之际,岑思卿已经微微清醒。他抬眸看着眼前的萧楚曦,见其眉眼间尽是担忧,便微微一笑,以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言毕,温柔地握住了萧楚曦的手。

守在房内的莲月目睹这一幕,心中满是失落,只得将视线落在别处,不再看。

丁锦辰为岑思卿诊脉后,对萧楚曦禀告道:“太子妃请宽心,太子殿下此次不过是偶感春寒,并未有旧疾复发之兆。只需按时服药,静养数日,定能康复如初。”

萧楚曦闻听丁锦辰之言,心中大石终得落地,她与岑思卿目光交汇,那份默契与安心在无声中传递。随即,她迅速恢复常态,有条不紊地指挥屋内侍从备药,自己也随其他人一起去忙碌了。

趁着四周无人,岑思卿让丁锦辰从一旁取来了一个锦盒,然后问道:“这锦盒内之物,你可认得?”

丁锦辰轻轻揭开盒盖,只见内里藏着一纸包,他再次小心翼翼地解开纸包,方才看见了此物真容。那是一根根细若游丝之物,丁锦辰轻捻一根,先是凑近鼻端细嗅其味,继而毅然决然地掐下一小段,置于舌尖细细品味。

片刻之后,丁锦辰面色微变,显是已有所觉,他连忙向岑思卿禀报:“殿下,此物乃是细辛。”

岑思卿闻言,眸光一闪,追问道:“你确定?”

丁锦辰闻言,身形一正,拱手至额,语气坚定:“卑职敢以性命担保,此物绝对是细辛。”言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似是对这细辛的出现感到不安,谨慎问道:“殿下,此物,您是从何得来的?”

岑思卿深深叹息一声,那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复杂情绪,缓缓道出:“喜祥宫。”

丁锦辰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但却又不敢再追问。

此刻,岑思卿心中疑惑终于解开。从前,他误以为是顺嫔下药毒害二皇子,终致自身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而今,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那暗中操控一切,长期对二皇子下药之人,竟是那看似温婉贤淑的翎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