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西陵云烨转头望向门口,但手上的力道依然未减,直到他看清来人,才终于松开了岑思卿的手。
与此同时,岑思卿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解脱,起身时不由得有些踉跄,步履颇为不稳。然而,他却感到有人在身后扶持着他。起初他以为是梁相文,但当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另一位老熟人。
“袁福公公?”西陵云烨率先开口,略带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福先将身体虚弱的岑思卿扶到了椅子上,然后对岑思卿行了一礼,才转身面对西陵云烨说道:“圣上已下旨,此案已结,立即释放晏王殿下。”说罢,他又恭敬地转向岑思卿,拱手道:“老奴奉命前来,接晏王殿下回宫。”
闻言,西陵云烨和岑思卿都有些不解和讶异。
“结案了?”西陵云烨哼了一声,背手走回书案,拿起桌上的文书,递给袁福:“袁公公莫不是会错圣意了吧?这结案文书尚未画押,何来的结案一说?”
袁福没有理会西陵云烨的一纸文书,而是照例又宣示了一遍皇帝的旨意:“圣上说此案已结,便是结了。难道,西陵大人有何异议吗?”
西陵云烨向来看不惯紫宸殿的这帮阉人奴才,他冷笑道:“本官自然不敢。只是,按规矩,结案需要都察院的结案文书...”
话音未落,袁福拿出了一张纸,拍在了桌案之上。西陵云烨的目光还锁定在袁福身上,他缓缓走到桌案边,才终于垂眼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纸。
西陵云烨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在他面前赫然放着的,竟是一张都察院的结案文书。
“这是怎么回事?”西陵云烨有些惊讶,也感到一丝被羞辱地严肃质问道。
袁福走回了岑思卿的身旁,一边扶着岑思卿起身,一边解释道:“圣上已经查明了,此案与晏王殿下无关。”他看向岑思卿,然后轻声道:“晏王殿下,这些日子受苦了。奴才已备好了轿,这就接您回荣和宫。”
袁福说完,便将岑思卿带离了审讯室,留下了一脸愤怒的西陵云烨。
怒气之中,西陵云烨双眉紧锁,眼中闪烁着凶光。他猛地拍案,拂袖踏出审讯室,看着载着岑思卿的那顶轿子渐渐走出了高墙,他嘴角扭曲成一抹冷酷的弧线,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 * *
荣和宫门口,众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一顶轿子缓缓朝着荣和宫的方向而来,一旁还跟着袁福,素荷忍不住哽咽,等不及轿子到来,便带着身后的几人迎了上去。
“晏王殿下。”素荷来到轿子旁,对着轿子轻唤了一句,见无人回应,于是又望向了一侧的袁福。
袁福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对素荷解释道:“殿下咳疾还未痊愈。兴许是因为颠簸,刚才在回宫的路上咳了一路,这会儿才好了点。现下,想必是累了,正闭目养神呢。”
素荷这才放下了心,随着轿子一路走回了荣和宫。
这会儿,萧楚曦也走出了宫门,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四喜如意锦缎宽衣,倚门眺望。终于,见到停在宫门口的轿子,她赶忙一手轻巧地拎起那碧霞云纹长裙,顾不得巧儿递来的披风,便着急来到了轿子边。
“晏王殿下,到荣和宫了。”袁福在轿门前轻声提醒。
良久,众人也未见轿帘被掀开。于是,素荷上前,再次请了一遍。可等待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萧楚曦有些心急,她上前,伸手直接掀开了轿帘的一角,然后望向了里面,心不由得一紧。
轿内,岑思卿穿着单薄的衣衫,双目轻闭,面容苍白,头微微歪斜至一侧。此时,他的呼吸平稳而微弱,但面对旁人的声音却毫无任何反应,像是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
萧楚曦直起身,对一旁的素荷嘱咐道:“殿下昏迷不醒,你快去将丁御医请来。”然后,又转身对程欢和赵寅说道:“你们二人,先将殿下扶回屋内休息。”
几人听从萧楚曦吩咐,立即行动。
见程欢和赵寅将岑思卿搀扶进了荣和宫,萧楚曦跟在后面忍不住叮嘱道:“小心点,不要伤到了殿下。”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到了宫门口。
“袁福公公。”萧楚曦喊住了袁福,对他说道:“今日多谢袁公公,将殿下接回荣和宫。”
袁福听言,赶忙回礼道:“晏王妃言重了,老奴也是奉旨行事。晏王殿下似乎受了不少罪,估计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回清秋阁了。”
萧楚曦明白,袁福这是有意在暗示她,皇帝不仅释放了岑思卿,还有意让其官复原职。但此刻,萧楚曦无心理会这些,她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追问了一句:“这案子...了结了?”
袁福也清楚萧楚曦的意思,他无奈叹息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凶手已经关押在狱,这案件自然是了结了。”
“袁公公可方便透露,圣上...是如何判的?”萧楚曦轻声问道。
袁福望向萧楚曦,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到嘴边了的话有些沉重,说出来定是要扫兴的。
萧楚曦看破了袁福的沉默,不打算再追问,只是默默颔首,一手扶在门边,强忍住了鼻腔中传来的酸楚,故意说了一句:“也是他罪有应得。”
袁福听了,抬眼看了看萧楚曦,不再做声。
* * *
岑思卿被送回荣和宫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荣和宫内忙乱一片,人们焦急地忙碌着,丁御医也急忙为岑思卿诊治。他发现,除了肺疾外,岑思卿背上有几处严重的伤势,因未得到及时的治疗又卧床多日,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溃烂。除此之外,岑思卿脖颈上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勒痕,让人心生不安。
丁御医忙着为岑思卿处理伤势,紧张地吩咐侍从们准备药物和器具。他们小心翼翼地清洁伤口,为岑思卿敷上药膏。荣和宫内的气氛沉重而紧张,人们都在默默祈祷岑思卿能够尽快醒来。他们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守候。
与此同时,乾明宫内,礼部的官员带着一份册书前来求见二皇子。
二皇子接过册书,展开一看,上面记录着几个特定的日期。
礼部官员见二皇子未作声,连忙解释道:“圣上为彰显对殿下您的重视,特命礼部为太子殿下挑选了几个册封的吉日,并让您亲自决定。”
二皇子放下了手中的册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面前的礼部官员说道:“劳大人费心了,本殿下就选此日吧。”说完,他用手指了指一个日期。
礼部官员躬着身子,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刚欲应允,却顿了顿,小心地请示道:“此日虽好,但乃小吉。明年开春,二月初八乃大吉之日。太子殿下可要更换到此日?”
二皇子微笑的看着他定下的那个日期,态度和蔼地回应道:“不必了,就定此日。”
官员听闻,立即点头,应和道:“此日好,此日甚好。这日子眼看就要到了,那卑职这就回去,即刻开始准备册封大典。”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乾明宫。
二皇子独立殿内,眺望着秋色满院,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期待。他之所以要将太子的册封大典定在这一日,并非是他急于行事,不愿等到明年二月。而是因为他知道,在那日举行册封礼,才最能彰示出他作为胜利者的高高在上,也能将岑思卿牢牢踩在脚下,令其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思及此,二皇子心中不由得心生满足,轻笑了一声。
“八月十七,真是个好日子啊。”
* * *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荣和宫,岑思卿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将这些日子的疲劳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连着昏睡了几日。这几日,他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走,高烧不断,令旁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素荷、莲月,还有萧楚曦和巧儿,几人在轮流守候在岑思卿的床畔,精心照料着他,终于使岑思卿逐渐清醒了许多。
这一日,岑思卿坐在床榻上,刚喝下了半碗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素荷,又扫视了一眼屋内,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碗,问道:“这几日,我怎么不见卫凌峰?”
素荷听到岑思卿询问,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愣在了原地。幸好,萧楚曦此时正好走了过来,她自然地坐到了岑思卿的床畔,说道:“殿下是烧糊涂了。昨日卫凌峰还给您煮了药,服侍您喝了。怎么今日就忘了?”
岑思卿看着萧楚曦,陷入了回忆。可无论怎么回想,他也想不起来萧楚曦口中的这件事,表情逐渐变得迷茫。
萧楚曦趁此时看了一眼素荷,示意她离开。
“好了。”萧楚曦用手碰了一下岑思卿手中的碗,温和道:“殿下别想了。这病刚好,可别再想坏了脑袋。快把粥趁热喝了吧,我已经让莲月去端药了。”说完,对着岑思卿露出了微笑。
岑思卿点了点头,听话的捧起了手中的碗,将剩下的半碗粥也喝了。
喝了粥,又服了药。岑思卿躺下后,觉得身子终于舒适和轻快了许多。
萧楚曦也有些疲惫,见岑思卿已经躺下,便打算离开。
然而,刚起身之际,萧楚曦突然听到岑思卿对她说道:“等卫凌峰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萧楚曦听到岑思卿的这句话,也僵在了原地。但很快,她便挤出一抹笑容,回头对岑思卿应允道:
“好。待卫凌峰回来,我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