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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天子,恨不得跑过去一掌劈死亲儿子。

刚刚还说让你去南地便宜行事,因此才调动了折冲府将士,结果进来后大嘴唇子一撅,说和你没关系?

让老六暴怒的是不是亲儿子给卖了,而是康骁给齐烨卖了!

老六暴怒,曲芠博却是狂喜。

只要和宫中没关系,只要和天子,和太子没关系,那他们尚书省就可以嘎嘎乱杀了。

宣威将军顾思秋何尝不是这般想的,话都说出口了,怕就怕太子大包大揽,相比宫中父子,他宁愿招惹齐烨。

当然了,天子也是这么想的,相比齐烨,他宁愿干死康骁,毕竟儿子没了可以再生,齐烨要是完蛋了,他这当皇帝的也没个跑。

“殿下。”

顾思秋依旧是那副忠肝义胆为国朝的模样:“调动折冲府将士需虎符,幽王府世子何以仅凭差遣数人便可随意调…”

曲芠博出声打断:“敢问殿下,当真是齐世子未经殿下应允调动了折冲府将士?”

太子微微点头:“是。”

曲芠博双眼越来越亮:“未请示过殿下?”

太子依旧点头:“是。”

“也未出示虎符兵符?”

“是。”

一连听了三个“是”,曲芠博心中大定,心下大安,心情大爽。

有了这三个“是”字,无论有什么因由,有什么隐情,齐烨,完蛋啦!

曲芠博退回了班中,回去之前给了顾思秋一个眼色,接下来就不用他插手了,谁负责,谁弹劾,甭管谁负责,是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你要是不弹,那人家就弹你。

“国朝自有法度,折冲府将士是我大康将士,非是幽王府世子私军。”

顾思秋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之人,肚里没什么墨水,讲话也没个技巧,全靠感情,还特么是演的。

“陛下,末将统管各道折冲府将士调动,幽王府世子齐烨未经朝廷,未经兵部,岂敢如此做派,岂敢违我朝廷法度,还请陛下…做主。”

顾思秋本来想说严惩,依律法严惩来着,话到嘴边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太子的表情太过平静了。

如果齐烨没经过太子的允许就调了那么多折冲府将士,太子应该是有表情的,怒,厌极齐烨,悲,找天子和朝廷告状,愧,没收拾齐烨,什么表情都行,唯独不应该没表情。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件事了,这也是曲芠博为什么马上回班中的缘故,先让顾思秋打头阵,他了解一下情况再看看要不要继续出手。

老六开口:“太子。”

“儿臣在。”

“齐烨调动折冲府将士之事,知晓?”

“知晓?”

“事先知晓,还是事后知晓。”

天子,群臣,竖起了耳朵,大不同,两个概念。

首先确定了,不是太子授意,太子一推二五六,那就是齐烨私自干的这事。

但是呢,齐烨问没问过太子,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问过了,太子不同意,他还这么干,大罪。

问都不问,直接自己这么干,那就不是大罪的事了,而是藐视皇权,藐视朝廷,完全没给宫中,朝廷放在眼里,这和乱党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齐烨尚在柳州时,率亲军彻查吕元嘉吕尚书一案,调集柳州折冲府,儿臣知晓。”

老六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不用问了,太子已经明确的表达了,柳州那时候,他知道,离开柳州去边关的时候,他不知道。

其实对于这个回答,顾思秋是不满意的,应该全都不知晓才对,不然他肯定会“误伤”到太子。

下意识的,顾思秋看向了班中的曲芠博。

曲芠博没吭声,他一旦吭声的话,很多监察使就会出班一起弹劾齐烨了。

他的心中还有一些谜团尚未解开,只有解开这些谜团后他才会让监察使群起而攻之。

见到曲芠博也没个动静,顾思秋只能自由发挥了。

“齐世子尚在柳州时,领兵前往陈洲,放火烧山,敢问太子殿下是否知晓此事。”

“知晓。”

“为何?”

太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目光变的有些古怪。

顾思秋“善意”的提醒道:“此事,殿下不知?”

“知,怎地不知。”

“那…”

“孤问你,你可知那一把火,烧死了多少人。”

“近百人。”

“那你可知,这百人是何穿着,不,应是说,若不放火,应是何穿着。”

顾思秋愣了一下,一头雾水。

“孤来告诉你。”

太子直勾勾的望着顾思秋:“那近百人,睡的是营帐,枕的是大盾,床榻下放的是枪矛,壁上挂的是强弓!”

顾思秋闻言大惊:“董家私…乱匪?!”

群臣也是惊的够呛,窃窃私语着。

都知道,陈洲是董家的地盘,陈洲山林中竟有这么多“甲士”,明显是董家私兵。

这一下,顾思秋乱了,心乱如麻,折冲府防的就是这些家族私兵,大家心里都有数,知道都养着私兵,可你不能被看见,不能被瞧到,不能被抓到,真要是看见了,抓着了,那肯定是要干他们的。

他如果再纠缠下去,董家就得干死他。

想都不用想,董家肯定是一推二五六,说那些被烧死的不是董家人,不但不敢找齐烨,还得夸齐烨干的对。

想到这,顾思秋连忙问道:“可?县折冲府将士前往了宸城,驻扎于宸城官道,扬言,无幽王府世子点头,商队、百姓,不可出入官道,这又是为何?”

“不止。”太子露出了笑容:“齐烨不止调动了?县折冲府,还调动了廉州折冲府的将士,兵围陈洲二县,擅入者,杀无赦,擅离者,杀无赦。”

“这…”

“孤问你,孤今日要好好问问你这宣威将军,好好问问你兵部!”

太子突然抬高了音量,目光极冷:“关外乱党率兵压境,足有二十万之众,兵部,应作何反应!”

顾思秋根本没跟上小二的跳跃思维,本能答道:“自是调集就近兵备以应不测。”

“人呢?”太子缓缓来到了顾思秋面前:“人,调到哪里去了。”

“本是要调动的,只是未曾想南军竟…”

“废物!”

鲜少上朝更是从未在朝上骂过人的太子猛地一指顾思秋:“南军没有人不成,需你等调遣将士吗,大军压境,是运粮,是将粮草速速送入南关!”

一语落毕,太子率先看向户部。

“这便是齐烨为何调集折冲府之故,是为筹粮,南地诸多积善之家,喻家五百车,张家五百车,董家两千车,王家两千车,温家千车,共计一十九家,是齐烨为南军筹集的粮草,这些粮草不止米面,还有肉食绿菜等等,孤,也筹了粮,先行到了边关欲筹粮,奈何百般相劝,只得米面不足二百车!”

满殿哗然,老六瞪大了眼睛,他光知道南军筹粮了,却不知筹了这么多,还是齐烨筹的粮。

大家终于听明白了,难怪齐烨要频频调动折冲府将士,说是筹粮,其实就是拿刀子上架那些世家脖子上让他们给粮,折冲府将士都调动了,不给粮,下场自己想。

天子也好,朝臣也罢,二十多万大军压境,那些世家算个屁的积善之家,如果南军真的缺粮的话,想要弄来那么多粮草,只有齐烨这一个法子。

一时之间,君臣面色复杂,齐烨这么干,肯定不对,可如果齐烨不这么干,南军没有粮草,当真能守住吗?

太子是越说越恨:“齐烨初到南关,便筹粮七千四百五十车,这些粮,便是南军守关的底气,可朝廷在作何,户部在作何,兵部又在作何。”

赟乘泰连忙出班:“朝廷本已有了章程,自京中而运,沿途征集青壮民夫,各地粮草,至…”

“出京了吗?”

太子眯起了眼睛:“仗都打完了,赟大人口中所言的民夫与粮草,出京了吗?”

赟乘泰老脸红的和什么似的。

“朝廷,知晓了大军压境后,筹备了足足半月,刚有了章程。”

太子目光扫过户部官员,朗声道:“齐烨,齐烨初到边关,第一日,入越州半个时辰不到,便叫各地豪族,积善之家出粮七千四百五十车,这便是齐烨为何要调动折冲府之由,护粮,送粮!”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朝廷这边连人都没出京呢,齐烨刚到就将事情解决了,户部,已经不是拉不拉胯的事了,站成一排,齐烨抡圆了胳膊一人一个嘴巴子,户部一群官员都得受着。

这是没出事,南关守住了,这要是南关没守住,户部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赟乘泰,都得滚下台。

其实户部也是有苦难言,当初光知道南关会被异族叩关,谁能知道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了二十多万,如此短的时间,上哪弄那么多粮去。

再说顾思秋,如果这时候他退回班中,屁事没有,可却鬼使神差一般叫出了声。

“若只是押粮,为何要兵围州城?”

“因南野是齐烨守住的!”

提起这事,太子眼睛都红了:“因南地王家、武家,谋害了吕元嘉,又与乱党敌军里应外合,南野辅兵可登城而战者十不存一,如此乱党,害南军战死无数军伍,就在关内,难道齐烨还要请示你这不知所谓的宣威将军才可调动折冲府将士捉人不成!”

大殿,再次炸了,谁也没想到齐烨竟然参与了守城,而且太子说南野是因为齐烨守住的,这怎么可能?

“父皇。”

太子转过身,低下头,语气满是悲伤。

“守南野那一日,儿臣,也在城墙上,只是因食了被下了药的饭菜,未曾杀敌一人,是…是齐烨亲率司卫与南野数百辅兵登墙苦守敌军,二百司卫,去了南地未折损一人的二百司卫,因南野一战,如今…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二人,余者,无伤残,皆是战死!”

“什么?!”

老六霍然而起:“齐烨的亲军竟…不是,朕的亲军,竟然战死了九成?!”

亲军司卫,竟战死了九成,就这一句话,短短的一句话,朝臣无不大惊,可想而知当时险到了什么地步,连亲军都要登墙作战了。

“儿臣此次回京,正是要为齐烨等人报功,为幽王府世子齐烨,为岚山侯公输甲,为太子少师府季元思,为户部左侍郎喻文州之子喻斌等人,报功,若无他们,南关…定会被破,南地,已是陷入兵灾之中。”

说罢,太子从怀里拿出了数封军报,数封由白修竹与孙功书写的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