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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巧以前是跟语棠混的,抱央楼的头牌之一。

这种女人,人设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乖巧可爱惹人怜,没错。

可真要是乖巧可爱,能在青楼花船这种地方立足吗。

正经人谁去花船,谁去青楼,去了之后不就是喝吗,喝完了不就是凿吗,人家翠巧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什么人又没骂过。

包括语棠在内,就翠巧这些人,将齐烨当恩人看待。

齐烨给她们的不止是钱财,还有最难得的尊重,以及一个安稳的“家”。

对她们来说,家,未必是小院,小楼,小屋,而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不受欺辱欺凌的避风港。

现在一看有人骂齐烨,什么君臣,君臣算个屁,老娘挨饿受冻的时候怎么没见君臣,老娘被卖到牙行饱受欺凌时怎么没见君臣,老娘好不容易存了钱买了个小院,院没建成,收钱的跑了,牙行还管老娘要利息的时候,怎么没见君臣?

现在别说君臣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敢骂齐烨,翠巧也照喷不误。

也就放个屁的功夫,喻文州都没反应过来,全家的女性亲属都被问候了一遍。

从他奶奶到他的姐妹,一个不少,至少服侍过两位数的男人,尤其是他奶,属于是从小浪到大,年少成名,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破鞋。

喻文州是读四书五经的,哪会这个啊,磕磕巴巴的刚蹦出“你胆敢”仨字,又大意失亲娘了,他老娘转瞬之间比他奶玩的都花花。

这也就是文德反应快,但凡反应慢点,翠巧就上去扣喻文州眼珠子了。

一群禁卫赶紧冲过来,十八个人,差点没拉住翠巧,即便是将其架住了,翠巧一口口水直接喷在了喻文州的脸上。

堂堂户部左侍郎,这给喻文州气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憋了半天,喻文州也是气傻了,下意识骂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放你娘的屁!”

人都被扛起来的翠巧一蹬腿,绣花鞋差点没甩喻文州脸上。

“你老娘不是女人,你阿奶不是女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语出《论语.第十七章.阳货篇》,孔圣语出此话前,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你个天阉伪君子,哈哈哈,书都没读明白还敢教训人,女通假,也为汝,孔圣说的女子并非女子,而是汝子,我呸,天阉伪君子,回家多读读书再来装大爷吧!”

这话一出,沉默和不沉默的,都沉默了。

太子惊呆了:“这南庄,连女子都要读书?!”

也不想想,人家翠巧之前好歹是头牌,男人读书为了科考肯定努力,人家头牌读书为了生活和赚钱,努力程度不比男子差。

本来喻文州也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联系上下文,的确不是他说的那意义,问题是他也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然后就被反杀了。

翠巧这一刀可谓绝杀,喻文州双眼一花,直接晕死过去了。

君臣吓了一跳,连忙搀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照脸扇的。

文德深怕喻文州直接被原地气死,赶紧让禁卫将翠巧绑了起来,还给嘴堵上了,扛到远处后这才安静了下来。

“好,好,好!”

醒过来的喻文州,明明是被翠巧喷的差点原地爆炸,结果将火撒在了喻斌的头上。

一指喻斌,喻文州怒不可遏:“今日你若不与为父回去,若不与姓齐的割袍断义,若他日再胆敢不经为父允许跑出府邸,莫怪为父,莫怪为父…莫怪为父叫账房不予你钱财!”

一听这话,喻斌叹了口气,满面失望之色。

喻文州更气了:“你那是什么神情!”

“孩儿以为,父亲会说打断孩儿双腿。”

“胡说八道,打断你双腿,你日后如何入朝为官!”

“父亲大人息怒。”

喻斌叹了口气,再次低下头:“孩儿,恕难从命。”

“你…”

喻文州再次扬起手,倒是这一次,天子将他拦住了。

老六皱眉望向喻斌,冷声道:“朕问你,你为何要拜在齐烨门下。”

“习经,温书,聆听教诲。”

“聆听教诲?”

老六都气乐了:“他教诲什么,教诲你如何闯祸不成。”

“教诲学生做人之道,是非之道,黑白之道,短短数日,学生受益匪浅。”

喻斌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恩师还令学生在此教书,传道。”

“教书?”

“是。”

喻斌回头指了指那些吓坏了的孩子们:“教他们识文断字。”

“就他们?”老六这次不是乐了,而是哈哈大笑了。

太子与赟乘泰二人也是摇头苦笑。

那些孩子一看就知是百姓之子,先不说出身和悟性,单单说这年纪,便是寻常世家也无法在孩子们这个年纪让他们认上几个字,除非是那种天赋异禀并且能耐住性子读书的。

“陛下,齐烨欺人太甚!”

喻文州胸膛起伏不定,呼哧呼哧的叫道:“还望陛下为微臣做主。”

“做主?”

天子的笑容突然隐去了,扭头冷冷的望着喻文州:“你是想叫朕,处罚齐烨?”

喻文州楞了一下,没等摇头,老六冷笑道:“喻文州,朕予你重望,待太子登基后你便是新君股肱之臣,因此,这话,朕会与你说,也只说一次,给朕记好了。”

喻文州神情大变,连忙拱手垂头:“微臣谨记。”

“记住朕说的话,朕,非是厌烦齐烨,多年来,也非是不去亲近齐烨,而是受人所托,朕将齐烨逐出京中,不假,可在朕的眼里,他是孩子,如朕子嗣无二的孩子,最是能惹祸的孩子,可再是闯祸,他亦是朕的孩子,旁人要叫朕重惩齐烨,朕不会多言,可这话,你不能说。”

“微臣,谨记。”

喻文州的后背已经流淌出了冷汗,刚才他也是气急攻心,让老六给他做主,并非是要惩罚齐烨,而是说强行给喻斌带走。

喻文州何其聪明,看似天子再训斥,敲打,其实也是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新君登基后他会被委以重任,如果有人针对齐烨的话,他这种知道天家父子“换位”内情的人,在某些时刻必须站出来保齐烨。

被天子说了两句,喻文州也冷静下来了。

直起腰,看向喻斌,喻文州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与为父离去,莫要多言了。”

“孩儿恕难从命!”

“混账!”

喻文州又怒了,还是扬起手,只不过这一次拦住他的,并非天子,而是一群孩子。

“养不教,父之过。”

最先跑过来的孩子大叫道:“你是爹爹也不能说打先生就打先生,先生有错,你这当爹的也有错!”

这带头的一喊,其他孩子们跑到喻斌面前手拉手组成人墙,大鼻涕甩的满哪都是,也叫上了。

“为人子,方少时,我们不能叫先生挨打…”

“三纲者,君臣义,我们听到啦,那是皇帝,你不能在皇帝面前行凶打人的…”

“凡训蒙,须讲究,不对不对,三纲者不是这个意思…”

“长幼序,友与朋,先生说我的年纪最大,我应是说的对…

“君则敬,臣则忠,都不对,臣子敢在皇帝老爷的面前打人,那么他一定是不尊重皇帝的奸臣…”

“为学者,必有初,你们都错啦,你们没有打好基础…

“哎呀错啦错啦,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本来一群孩子还组成人墙保护喻斌,结果现在,自己人差点干起来了,一个个撅着嘴,瞪着眼睛,吵的不可开交。

再看君臣,加上文德,包括喻文州,张大了嘴巴,满面呆滞之色。

本来君臣就震惊的无以复加,其中一个孩子“哗啦”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念着。

“看,是长幼序,友与朋!”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这群孩子全掏纸了,从袖子里,从怀里,从裤裆里。

全是纸,全是字,全都指着上面的字,全都念。

老六眼睛瞪到了极致,下巴差点脱臼。

“还…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