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下马车的时候怔住了,这沙地……李宸纶居然把孟靖康约在了校场?秦歌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下了车。
李宸纶穿着宝蓝劲装正在射箭,满月弓,寒光箭,少年意气,一击正红。李宸纶意得志满,握着弓回过身,看到身穿素青襦裙的秦歌,略紧了紧眉,“你怎么穿成这样?”
秦歌黑着脸,右手提着裙摆,露出一双竹青的绣鞋。“我让你约孟靖康,你就约在这?”
李宸纶把弓交给李举,“孟靖康少年英雄,我早想跟他比划比划,当然得在校场了。”
秦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有话跟他说,叫他到卫所寻我。”说完,秦歌提着裙摆去了卫所。卫所是将士们休息的地,秦歌常来,径直去了秦勇的卫所。室内整洁干净,一床靛蓝的被子铺的平平整整。
秦歌瞥了一眼,“勇二哥成了亲越发规矩了,瞧那被子,理得跟忠大哥一般。”
初桃只答应着,鼻尖却是酸涩。
一盏茶的功夫,孟靖康来了。他身穿素白锁绿边的劲装,衣摆绣着一节翠竹,骨节分明。
他并未进门,站在门口抱拳,“郡主可大好了?”
秦歌忙起身避过,同时回以一礼,“小侯爷有礼了。昭和久病,多谢小侯爷挂怀了。”
秦歌把孟靖康引进门,孟离和初桃站在门外。
“我听闻小侯爷近来在朝堂向皇上求娶昭和。”秦歌单刀直入。
孟靖康倒并不意外秦歌的直接,“昭和郡主龙章凤质,青野倾慕已久。”
“青天白日的,小侯爷怎么说醉话了?昭和蒲柳弱质,体虚气弱,重疾在身,实非良配。”
“这不是我认识的昭和郡主。”孟靖康说道,“昭和郡主生来高贵骄傲,从不低头,绝不会说出这等自贬自低的话。”
秦歌别开眼,“小侯爷自以为很了解我吗?”
“我与郡主同在行伍两年有余,虽相交尚浅,但绝非对郡主全无了解。”
“够了。”秦歌看向孟靖康,“我腻了同你说这些场面话,我不嫁你,不要再跟皇上请奏那些无稽之事。”
孟靖康浅浅一笑,端起茶杯,面上是踌躇满志,“可是今晨,陛下的旨意已经下到褚阳侯府,应允了在下与郡主的婚事。”
“什么?”秦歌“噌”的站起来,差点带翻了桌子。
“郡主何必大惊小怪,”孟靖康扶住桌子,“自建国以来,秦女一贯是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可是咱们的太子已有正妻,陛下也不会委屈郡主为太子嫔妾,至于宗室,陛下更不可能给他们机会,那么郡主的婚事自然落到了咱们这些勋贵之家的头上。既得出身高贵,不能辱没了郡主门楣,又得风姿卓绝,不致堕了郡主的身份。我窃以为,锦州之中,唯有我孟青野可与郡主相配。”
“你既盘算的这么清楚,想来对我并无半分情意,如此又何必非得娶我?”秦歌右手握拳,紧紧攥着袖子,隔着袖子都在手心留下三个月牙印痕。
“郡主到底女儿家,想得还是浅些。为了所谓的情意而成婚是最不牢靠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情意总会泯灭。我敬重郡主,也畏惧于郡主身后的秦氏宗族,自然不会怠慢郡主,况你我本无情意,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秦歌有些愣了,从未有人同她讲过这样的话。女子成婚,一生都要依托丈夫,原来在男子心中婚姻只是利益交换罢了。秦歌忽的想起父母亲,众人皆言阿娘出身卑贱,爹爹又为何非阿娘不可呢?
看着出神的秦歌,孟靖康知道,秦歌是听进去了,她总会明白的。“昭和久病刚愈,不宜在外逗留,我送你回去吧。”
李宸纶在校场等了半晌,却见二人一前一后,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哎哎哎,你们上哪去?”孟靖康解释了几句,说要送秦歌回去,李宸纶一脸失落,“等了你俩半天呐,我倒成了守门的了。”
孟靖康抱拳道:“殿下盛情,青野却之不恭。烦请殿下稍候,青野送郡主回去便回来与殿下同练。”李宸纶这才放他们走,还不住乐呵呵地“我就在这等你,别忘了啊。”
孟靖康并未与秦歌同乘,他骑着马在前引路。身姿挺拔如松。
秦歌刚进门,却见柔佳身边的屏梦在廊下走来走去。屏梦一见秦歌小步跑了过来跪下,“郡主救命,陈二公子从任上回来,要辞去与公主的婚事。”
陈成祁是雍和十五年的进士,外放肃州。三年任期已满,本可回京任职,但陈成祁坚决辞去,自愿留在肃州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外界曾传,陈成祁是皇上留给二公主柔倩的驸马,外放之时,皇上本安排陈成祁去琼州,是左相坚辞才去了偏远些的肃州。
“陛下怎么说?”秦歌快速理了一下思绪,皇上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已经答允了,奴婢出宫的时候,陈二公子正在议政殿外受杖。”
“柔佳怎么样?”
“公主面上没什么,只是免不了伤心一场。”
秦歌缓缓点点头,柔佳与陈成祁并无私交,想来只是脸面上过不去罢了。秦歌叫初桃骑马去宫里让秦望赏陈二公子一瓢盐水,又吩咐屏梦,叫她收拾柔佳的东西搬回庄子。
半月后,陈成祁以有负皇恩远赴遥镇为县丞,终生不得归。
柔佳提起此事一阵唏嘘,“陈二公子对二姐姐真是情深义重,遥镇那样兵荒马乱的地方,他又没有武艺防身……”
秦歌瞥了柔佳一眼,“他负了你,你还为他说话?”
柔佳放下手中的绣品,“月前,陈二公子来信提及过退婚的事,请我谅解。”
“真受不了你这性子,看谁都是好人。”秦歌放下手里的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