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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十月十五,郑更虽未痊愈,但已能下床走动了,只有腰间隐痛。

这宴办的用心,曲水流觞,殿中菊花错落有致。殿中熏得是静水寂,以沉香为主调,乐律是《清平乐》,平和的氛围倒令紧张的待选女子平静了些

皇上还没来,席上只有太子。贤妃也不爱来,但她不得不来,若真是冷场了,总得有个人从中调和,然贤妃不善此道,或者说不屑此道,故而贤妃又拉了淑妃同来。

诸位贵女衣着光鲜,形貌妍丽,丰腴者若杨妃珠圆玉润,纤弱者如凌波仙子翩翩芊芊,善艺者自有仆从抱琴怀墨,有德者坐在席上端庄娴雅,在殿中行走,如临仙境。

太子置身席中,只感觉浑身不自然,坐的直挺挺的倒像是受刑似的,微微低着头,只看身前案几上的瓜果茶点,视满殿珠姝于无物。郑更站在后边,微微弓着腰,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贤妃懒得管,只端着一杯香茗慢慢的品,顺便在心里骂了皇上几句,这么好的茶藏在私库里,放陈了才拿出来待客,暴殄天物。

淑妃从中调和了几句,太子只答话却不主动说话。一来二去,淑妃也不说话了,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二殿下怎么来了?”

众人朝门口看去,李宸绍青衣竹带,头戴玉冠,身后跟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

女子身量丰纤合度,容色虽平平,但双眉弯而细长,双眸炯炯有神,周身萦绕着书香气。那女子羞怯地行了礼,略有些局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原是这位姑娘走错了路,误入了养德宫。李宸绍怕她扰了惠妃养病,便将人请了出来。听他说是参与择选太子妃的,自然不敢怠慢,便亲自将人送了过来。

贤妃点点头,“辛苦二殿下了。”又问服侍罗姑娘的是哪位宫人。

罗姑娘身后小步跑出一个宫人,跪在殿中,称自己突然不舒服便指了给罗姑娘指了方向自己去解手了。

“好没规矩!”贤妃斥道,“就算你突然不适,也该将罗姑娘送过来再去,玩忽职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罚一年俸,逐去浣衣局浆洗。”

李宸绍将人送到几句话说明原委就要告辞,适逢其时,皇上来了。

“你既来了,便也入席帮你大哥掌掌眼,也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女子一定定下来也罢了。”

皇上一来,众人倒束手束脚起来,一时静默可闻落针。左相家的陈二小姐傲然起身,“臣女修习多日练了一支舞,愿为陛下和太子殿下清赏。”

皇上应准。

只见陈二身后的宫人将一匹白绢当庭展开,陈二褪去绣鞋,只着白袜。她冲着乐师微微欠身,朗声说道:

“请奏《画堂春》。”

陈二姑娘以足尖蘸墨作画,一舞倾城,柔若无骨,柔美好似画中仙。

一舞毕,陈二朗声奉寿,宫人抬起白娟,娟上所作乃秀丽山河,虽并算不得什么佳作,但陈二姑娘是和着乐曲以双足作画,倒不必苛求许多。

皇上看着很是欢喜,赏了一柄玉如意。

陈二略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抬头挺胸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皇上又夸奖了陈二姑娘几句,大体意思就是让诸位贵女各展所长,不要害羞,除入主东宫外也有可能被指给别的皇子,未被选中的也可出宫自行婚嫁,宫内也会为她们添妆。

余下的三四个时辰就是在看这看不到头的贵女一个一个上来表演节目。不得不说,这些贵女拿到宫里来展示的的确精彩,就连李宸绍这种一贯不喜热闹的都入了神。

大多贵女为了显示自己温婉贤淑,大多都是演奏乐器,有名的曲子就那么几首,很快就有了重复的,高下立判。

要说琴技,首屈一指的应是兵部尚书家的孟大姑娘,只是箜篌音色虽美,却少了几分灵气,好似是应付差事似的。再就是朝奉大夫家的顾四姑娘,一手古筝绝技堪称国手,其间十指翻飞,观者都看不清手上的动作,一曲《高山流水》美的不可方物,叫人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其他不过尔尔,堪堪与乐师媲美。

也有作舞的,只是陈二珠玉在前,倒教人提不起兴趣来。中书侍郎家的左大姑娘一曲《鹊桥仙》倒是出神入化,只是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汗水湿透了衣衫,虽然只有后背一团,未免不雅。

皇上最后选了兵部尚书长女孟氏为太子妃,霍氏、周氏、白氏、杨氏四位为太子嫔御,位份高低由太子妃决定。太子木木地出来谢恩,倒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孟氏比之太子也不遑多让,脸色一下子白了,脸上挂着假笑,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似的。

皇上见李宸绍还陶醉其中,便笑着问道:“老二可有中意的女子?”

李宸绍坐得不似太子板正,也规规矩矩,笑着说众女皆是女中翘楚,不该由着自己这样的浪荡子随意挑拣。

皇上笑了两声,指着李宸绍笑道:“老二就是没个正型。”

赐婚的圣旨当天就下到了各自门庭,安排了嬷嬷和宫人入府。

孟静琴自幼在华胜大长公主膝下,耳濡目染也学了些内宫规矩礼仪,学起来并不吃力。只是华胜公主身边的青萍一直站在旁边,嬷嬷略一严厉,青萍就咳嗽两声,倒吓得教引嬷嬷一身冷汗。

霍氏出身武家,于礼仪上并不精通,但她十分勤奋,倒也有模有样的;白氏出身商贾,对礼仪一窍不通,吃了好些苦头,但是白夫人态度随和,给嬷嬷塞了不少金银,故而白氏得了个不错的评语;周氏杨氏皆是清流读书人,虽不通内宫礼仪,自幼待人接物皆有规矩,算是一通百通。

皇上极为重视太子的婚事,亲自盯着司赞选了好几个日子,最终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六月十五,还亲自过问聘娶之事,亲自拟了草单让洪兆安去安置聘礼,洪兆安一扫,头前几件都是先顺献皇后的嫁妆。

皇上又叫内制司重新修缮东宫,让人用椒和泥涂墙壁,还叫人在东宫庭院中移栽了一架葡萄并两棵石榴树。

太子静坐室内,外间闹出什么响动也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