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矜不知道岑无蔚是如何劝服郁成功的,竟然能让郁成功破天荒地让他走进门来,尤其是以“同学”的身份,他一直以为他是瞧不上他的学校的。
当初转学是迫不得已,郁成功本来打算是送他出国,但在郁矜决绝的态度和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下,出国的事情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不相信哪个普通人有这种本事。
直到郁矜看见一身西装的郁成功走了出来,他身边这个少年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张语文卷子,手指点着作文题目。
岑无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好的年纪,不分青春、年老,只在当下,在最好的年纪,挑战自我,刚健有为……小郁学霸,你刚才的分析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我们能长期交流学习吗?”
郁矜冷汗都从背后冒出来了,他眼角余光看见郁成功从沙发旁绕了过来,站在他的左侧,目光落在岑无蔚手里的那张试卷。
郁矜推岑无蔚肩膀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了,在这稍稍一瞬,他注意到自己尚未整理好的右侧衣襟凸了出来,上面洒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顿时眉心一跳。
只要他往左移动那么一点,这些就会被郁成功发现,郁矜神色紧绷,忽而伸出手和岑无蔚一同拿着那张语文试卷,同时,他往右移动了几分,从旁侧看去,就像他整个人半是依偎半是倾颓地靠在了岑无蔚的怀里。
郁矜乖巧而礼貌地回答:“非常乐意。”
郁成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交代道:“你们聊,我有事出去一趟,我记得小岑你住在隔壁?这样也方便许多,多待会儿,年轻人总要相互借鉴,融会贯通才好。”
他态度傲慢,此刻穿上西装,像是戴上了精致的面具,见郁矜顺从地点头,心里满意,面上却不显。
岑无蔚露出了一个适当的微笑,“叔叔放心,我和郁矜一见如故,一直都希望能和郁矜成为最好的朋友,郁矜勤奋上进,真的让我很佩服呢。”
郁矜胸中发堵,却要违心地附和他,并故作谦虚地表示一下,再拍一下对方的马屁。
目送着郁成功走出了门,房门禁闭后,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动起手来,郁矜翻身就想凌驾在岑无蔚之上,扼住他的喉咙,但手臂刚伸在半空,招式未发落出去,腰间却遭歹人袭击,这人蔫坏,目光又煞是锐利,一眼看见了他腰间衣襟上的血迹,就往他伤口上揉捏。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胜过百招,郁矜吃痛,眉头紧皱,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的胳膊也随即软了下来,他倒在岑无蔚身上,刚好顺了他的意,岑无蔚翻身把他按在沙发上,言语之间不复谈笑,尽是逼问威胁之意:
“你用这刀片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原来是那帮人的同伴吗?
郁矜脸贴在软沙发上,捣出一个坑,心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感觉到他拧着他腰处的伤口拧得越发厉害,郁矜顿时疼得呼吸一窒,他忍住没有喊痛出声,面色苍白,断断续续说着:“你放,放开我,快点儿。”
岑无蔚没有任何怜惜,看着他衣襟此刻皱巴巴的贴在皮肤上,却也遮不住他骨相极美,流落出的光滑而优美的曲线,想必柔韧度更是一绝。
岑无蔚松开了他,把他拽起来,言语忽而温柔起来,动作却狠戾如故,目光盯着他,气势咄咄逼人得很,“可以松开你,我直截了当地问了,四月二十九号,你去网吧做什么?”
郁矜沉默片刻,额头上汗珠滚滚,明明家里温度适宜,他却感觉好热,同时胃里发烫,他缓慢但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去下载文件,期中考试后,班里同学订的错题集。”
岑无蔚盯他片刻,不知道是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实度,还是在判断他是不是发烧了。
郁矜已经习惯了胃里时不时出现灼热的感觉,这就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却滥用一些药物的症状,每当这种感觉来临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烂罐子烂摔的感觉,所有挣扎的欲望都通通消失不见,那些愤怒和悲哀,痛苦和压抑也慢慢隐遁,只剩下灼热的胃和疲惫不堪的身躯。
他无所谓了,如果郁成功回来,他可能会勉强压制一下又颓又丧的气息——他疲惫应对郁成功的训斥和失望的眼神,以及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觉得没有教育好儿子,就是儿子的错,如果儿子没有按着自己的期望来,就会变得暴躁,犹如一颗炸弹。
他不介意让这个陌生人看到,等他恢复回来,他会狠狠地、不留余地地报复回来,就像他揉捏他伤口那样恶劣,郁矜觉得自己恶劣起来可能比岑无蔚更加过分。
短短几瞬间,岑无蔚已经松开了他,就在郁矜以为他不会再胡来胡问的时候,岑无蔚忽然抱住了他,把他半推半搡地拉了起来,郁矜踉跄地跌在他的怀里,头晕让他有些摸不清现状。
岑无蔚带着他往门口走,话里听不出有几分温度,“你受伤了,去我家,我家有药箱。”
郁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
五分钟后,郁矜坐在不熟悉的沙发上,看着不熟悉的四周,接受着不熟悉的人的亲密触碰,岑无蔚神色淡淡,拿着棉球沾着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伤口,他身边板凳上放着一个盛着干净水的水盆。
郁矜有些不适应他这种态度,明明刚才还冷冰冰的,动作粗暴,不可一世,逼问着他。
岑无蔚倒是随心所欲地很,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前后不一了,他拿着碘伏给郁矜上完药后,收拾了桌面,才走到郁矜身边,和他一同坐了下去,扭头对着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问:
“你饿不饿?”
郁矜:“……”
岑无蔚见他不理他,凑过去就要和他勾肩搭背,郁矜先一步预判他的动作,躲了过去,岑无蔚神色微妙起来,问:
“都是男的,你干嘛和我保持距离?”
郁矜抿唇,看着他像看一个发热的病人,慢吞吞地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第一次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