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半阖着眼睛：“不过就在静仪夫人和李妃之间罢了。”
静仪夫人为人恬静安分，育有一子身份尊贵，而李妃当初受了冤屈，沉寂多年也应当补偿。
予鸿沉吟片刻，道：“还是立……李妃吧。”
陵容看他一眼，“看来你主意已定。”
“也罢，李妃毕竟比静仪夫人健康些，如此魏氏也就不必与皇子生母相争了。”
予鸿点点头，“立后需得准备，时间就定在年尾吧。在这之前，先将魏氏立为贵妃、静仪夫人立为淑妃。
封号依从之前的，令贵妃、静淑妃。”
予鸿起身，朝着陵容施礼：“儿子不孝，要母后操心了。”
“既然先立二妃，也不能薄待了皇后，立后的旨意，还是早日下了为好，这样也能跟着哀家打理宫务。”
予鸿不置可否，只是微一点头。
他已经不打算再选秀，后宫这些旧人能宽待的就宽待些吧。
就连犯了大错的关映雪，如今仍然保留着贵人身份，圈禁在永昌宫，二皇子元洲也许她每月见一次。
陵容知道予鸿的心思，便道：“既然立后，不如再添些喜事。
哀家看林嫔她们几个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一同封赏一番？”
予鸿道：“母后说的是。还有娜氏，她为人还算安分，便封为贵嫔吧，其余人等，看母后的意思。”
陵容知道，予鸿这会除了魏如萱的晋封，别人的都不关注，也只能啐道：“罢罢罢，真是为你操心的命！”
予鸿难得玩笑：“朕今儿可不只是为自己来的”，他从衣袖中拿出两封信，“永世和予澈的家书，废掉了朕六匹汗血宝马，权当是给母后的孝心。”
陵容赶忙接过，一边看信，一边又换了一副笑脸：“哀家知道，陛下果然孝心可嘉。”
陵容看了两行，收起来留着一会细细地看，反倒说起了别的事情。
“作为一个皇帝，心总在后宫可不行。不怕你知道，哀家准你这样宠爱魏氏，也有为了后宫稳定的原因。
这往后啊，前朝就要多多用心了，洋人自以为他们的枪炮奇货可居，千金不卖，那就打到他们肯卖为止。
总之，不能落后于洋人。”
陵容语气中有一种苍凉：“须知，一时落后，就意味着几百年都要为人鱼肉、任人打骂。哀家和你，都不能做千古罪人。”
*
如萱靠在予鸿怀中，一字一句地读着封贵妃的旨意。
“陛下，臣妾又让你为难了。”
魏如萱没想到，自己已经推拒了皇贵妃的晋封，居然还能被封为贵妃。
而太后也没有再反对。
这是不是说明，太后相信了自己，而予鸿，对自己也是有一丝真情？
她可不可以，试着，对予鸿交付真心？
如萱平时什么话都会说，什么场面都能稳住，这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予鸿搂着如萱的腰，将她往身前带了带，“朕不觉得为难。”
“咱们一道，什么都不会难。”
予鸿说着，牵住魏如萱的手握在一起。
他从小在深宫长大，见过宫中女人各种各样的结局，因此从一开始，就会他的后妃保留了一份清醒。
总以为，帝王无情，所有人都只是掌中棋子，没想到，他被自己培养的棋子偷走了心。
如萱忽然幸福地想哭，她抽了抽鼻子，道：“臣妾新学了一支曲子，明天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好不好？”
予鸿轻轻一笑，“朕陪你一起去。”
*
永世长公主不在宫中，几个出嫁的公主也不能日日进宫，如萱看出太后娘娘寂寞无聊，便有心陪笑。
她自认为是个幸运的人。
如今身份地位、皇子帝姬、帝王真心都在手中，只差一个婆媳和睦了。
她什么都要最好的，她也值得一切最好的。
如萱相信，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太后看得明白后宫局势，也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果然，封后之后，太后便对所有人缓和了气势，宫中有子女的妃嫔，常常约好了一同到颐宁宫玩乐。
予鸿虽然已经很少宠幸别人，但是位份、待遇都不差，大家也能和睦相处。
娜贵嫔、庆贵嫔、姜婕妤、林容华都是一点就透的人，大家看着予鸿这样独宠如萱，也就只能避其锋芒了。
建章十三年，远游三年的永世公主终于回京，一回来，就说要在京中兴办女学。
太后心里赞成，却像小孩子一样，因为永世一走就是三年而刻意为难。
永世人长大了，会办事了，居然求到了如萱这里。
“贵妃嫂子，母后很是喜欢你，你就帮帮我吧。”
永世一点没有宫中公主的架子，出门三年，更是潇洒拓落许多，如萱心中很是羡慕，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家里太困难，她也是想读书的。
就这样，永世牵头，带起了京中一批贵女大办女学，温仪、淑和、蕴真等帝姬都纷纷下场，忠国公夫人、信国公夫人也带头出声。
令如萱意外的是，永世的学生，并不全是高门贵女，反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像如萱入宫之前那样的家底。
女学名字叫“解放书院”，予鸿亲自题的字。而班课上，只分上课进度，而不分身份地位。
永世自己说的振振有词，说天下女子不分贵贱，天下学问也不分贵贱。
如萱听了起先想笑，后来却莫名想哭。
永世的女学才办了两三年，京中女学已经蔚然成风。而京城所流行之物，一向是地方的风向标，于是从京城开始，慢慢席卷大周各地，到处都有了女学的身影。
予鸿十分欣赏永世的魄力，破格准她听朝议政，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四王爷和一心追着永世跑的狐狸准驸马，这下御书房天天都有热闹看，有时候如萱还能听见兄妹三人的争吵。
女学办的轰轰烈烈，太后终究不放心，想着选一天出宫去看看。予鸿自然不会让太后独自出宫，于是太后便选了如萱一同作伴。
如萱嫣然一笑，陪在太后身边，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陵容和如萱共乘一轿，打扮得像民间富贵人家的模样，带了几个乔装改扮的太监宫女低调出了宫门。
她先是在“解放书院”悄悄听了半天，看着永世一个皇朝长公主，贵而不娇，事事亲力亲为，丝毫没有在宫中撒娇耍赖的糯性。
然后又猝不及防去了忠国公府，镇国太夫人激动的眼泪都止不住，陵容亦是难得在人前落泪。
回宫时，陵容忽然道：“听陛下说，你母亲如今搬到玉柳巷了？”
如萱怔了一下，激动道：“是，是 玉柳巷六号院子。”
陵容微阖双目，似乎在休息，声音却很是平稳：“掉头，去玉柳巷。”
如萱心中激动，却还有几分犹疑：“这，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宫，陛下要生气的……”
越说，声音就越小。
陵容淡淡道：“放心吧，有哀家在，皇帝不会吃了你的。”
说罢，又似乎很是不解，挑眉道：“皇帝这样喜欢你，你还怕？”
如萱讪讪笑了，不好意思告诉太后，这其实也是一种情趣。